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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地方概況
為了深入了解白銀納鄉鄂倫春族的宗教文化現狀,筆者于2014年8月13至8月在白銀納鄉共進行了為期15天的考察。在調研中共發放140份問卷,回收問卷121份,有效問卷為108份,有效回收率為77%。調查采用立意抽樣、定額抽樣等非隨機抽樣方式。樣本結構見下表:
二、宗教信仰現狀
本次調研主要針對白銀納鄂倫春族村進行了走訪,采用問卷調查、深度訪談以及參與觀察等方法,收集了鄂倫春族的宗教態度、宗教行為、宗教習俗及語言使用等多方面的數據資料,力圖從以上幾個方面整體呈現白銀納鄂倫春族的宗教文化發展現狀。首先,是對鄂倫春族自身傳統宗教文化了解程度的考察。根據調研數據統計,在白銀納鄉70.4%的鄂倫春人認為自己對薩滿文化非常了解,只有4.6%的人認為自己并不了解薩滿文化。雖然多數鄂倫春人都稱自己對薩滿文化非常了解,但是從實際情況上看,他們對薩滿文化的了解大多都是通過長輩的口耳相傳和小時候經歷薩滿跳神的場景記憶得到的。除專門研究薩滿文化的鄂倫春人外,很少有人能夠用準確的語言表述薩滿文化的歷史和內涵。雖然從數據上看“非常了解薩滿文化”的人群占有較高比例,但是實際上只是一種對已脫離生活的薩滿文化的“間接”了解。目前,村里只剩下少數老人曾經經歷并參與過薩滿活動,他們可以說是薩滿文化的“活化石”,是保持鄂倫春人傳統宗教信仰的主體。這部分人依舊持萬物有靈的宗教觀,價值觀念受漢族影響較小。相比來說,年輕人對薩滿文化的了解不如中老年人。認為自己并不了解薩滿文化的人群年齡集中分布在6-19歲和20-39歲之間,呈現出明顯的年輕化趨勢。其次,是對鄂倫春族的宗教行為進行了考察。根據調研數據統計,89.8%的人從不參加宗教活動,僅有2.8%的人偶爾會參加宗教活動。
據了解,當地基本上無其他宗教的信徒。少數鄂倫春族的居民雖然稱自己依舊保持多神信仰,相信萬物有靈,但生活中并沒有相應的宗教活動。由于絕大多數的鄂倫春人不參與任何宗教活動或儀式,所以大部分鄂倫春族人對自身宗教信仰的了解也就無法通過生活中的宗教得來與鞏固。即使當地鄂倫春人依舊將薩滿文化看做是本民族傳統文化中的一項重要內容,做一些保護與發展的工作,但是除了當地博物館對薩滿文化的一些有限的展示外,在全村生活中已無法感受到傳統宗教文化信仰在本地的作用與影響。宗教是一個民族文化的重要載體,也是鞏固一個族群凝聚力的重要紐帶。白銀納的鄂倫春人普遍對大自然保持敬畏之心,但是曾經活躍在鄂倫春人生活中的古老信仰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褪色。如今,傳統的宗教文化更多的是作為一種人們共同的“歷史記憶”在村民的口中傳揚。第三,是對與宗教相關的生活習俗方面的考察。當地鄂倫春人認為自己非常了解本民族宗教文化習俗的比例為60.2%;有19.4%和13%的人認為自己并不十分了解鄂倫春人特有的生活習俗;完全不了解的占到7.4%。據統計,認為自己并不十分了解鄂倫春族宗教文化習俗的樣本個體主要集中在6-19歲和20-39歲之間,呈現出明顯年輕化的趨勢。除了少數老年人會訴說一些鄂倫春族特有的宗教節日和宗教習俗外,大多數鄂倫春人都將春節、元宵節、二月二、端午節、七月十五、中秋節和重陽節等作為自己民族的風俗節日并加以訴說。可見,鄂倫春人的生活已經普遍受到漢族較多的影響,這種現象在年輕的鄂倫春族群體中表現尤其明顯。由于一些原因,鄂倫春族許多和宗教相關的習俗在上世紀60年代就已開始減少,至上世紀80年代,也只是會在一些老人的日常生活中偶爾見到。雖然有60.2%的鄂倫春人依舊堅稱自己非常了解本民族的宗教文化習俗,但實際生活中已很少有人去實踐。這與鄂倫春族對薩滿文化了解程度的調查相似,雖然傳統的宗教文化早已與現代鄂倫春人的生活漸行漸遠,但它們依舊是鄂倫春人構建本民族特征、維系民族情感和加強民族認同的重要元素。第四,是對當地鄂倫春人特殊風俗習慣實踐的考察。在白銀納,58.3%的鄂倫春人認為自己生活中已經不再保持本民族原有的特殊風俗習慣;只有4.6%的居民認為自己還經常保持自己民族的一些風俗習慣,這部分主要是老年人。例如,他們會在農閑時做一些鄂倫春族的手工藝品、縫制獸衣和搭建木刻楞等,但多作為裝飾品,早已失去生活中的實際用處。有的老人依舊會在除夕之夜把自家供奉的神盒打開,燒香以求人畜興旺。
有客人來家里吃飯時,飯前要用筷子蘸酒灑向天空,以表示向天神祈禱家人安康和朋友幸福。但是由于失去了游獵生活的物質基礎,加上生活環境和思想意識的極大改變,許多風俗習慣已經失去了原有生活中的實際意義,而更多的是作為展現少數民族生活習俗、打造鄂倫春族原生態文化的外在形式而存在。第五,是對鄂倫春族語言使用情況的分析。根據調查數據顯示:白銀納89%的鄂倫春人認為自己漢語水平很好,不會說漢語的鄂倫春族只占1.9%。僅有13%的鄂倫春族只能用鄂倫春語完成日常生活中簡單的對話。7.4%的居民可以流利的使用鄂倫春語,不會使用自己本民族語言的鄂倫春族居民占到了44%。目前,在白銀納鄂倫春族村漢語已經成為鄂倫春人日常交流的主要語言媒介。日常生活中,鄂倫春族與漢族之間的交往基本上都使用漢語,許多鄂倫春族居民之間也選擇用漢語進行交流。在白銀納會用鄂倫春語的鄂倫春族居民已經很少,只有少數老年人能夠完全熟練的用鄂倫春語交流。許多年輕人和兒童甚至已經完全聽不懂鄂倫春語。
三、現狀及數據分析
(一)母語流失與宗教文化衰落之間的關系
為了進一步分析鄂倫春族母語流失與宗教文化衰落之間的關系,依據當地實際情況,本次調研將當地居民對鄂倫春語的使用能力劃分為A、B、C、D、E五個等級進行具體考察:A熟練、B比較熟練、C一般、D較差、E不會。具體數據見表2:根據數據顯示:6-19歲年輕人基本上不會使用鄂倫春語,平時交流完全依賴漢語;20-39歲的人正向漢語過渡,雖然也能用鄂倫春語交流,但基本還是以漢語交流為主;40-59歲及60歲以上的人能流利的使用母語,可見這兩部分人是使用本族語言的主要群體。但總體上看,鄂倫春語流失狀況較嚴重,如果不及時扭轉,將面臨語言失傳的危險。宗教作為人類認知的產物,離不開表達它的基本表達形式———語言,語言是傳達宗教思想和傳播宗教文化的主要載體和媒介。在鄂倫春族宗教信仰發展過程中,一直有一套自己的宗教語言符號,如語言禁忌、宗教咒語、儀式長詩等。這些語言所包含的意義與效果只有在鄂倫春語中才能真正體現。母語的流失會直接影響到鄂倫春族宗教語言的傳承與發展。
鄂倫春族沒有自己的民族文字,傳統宗教也沒有系統的教義、教規,宗教語言的傳承靠的都是師徒之間的口耳相傳,許多相關的詞語、長詩、故事、傳說,甚至一些神的名字都是用母語進行描述的。目前,生活在白銀納鄉懂得薩滿文化的鄂倫春老人只會說鄂倫春語,而年輕人卻只會說漢語,完全聽不懂鄂倫春語,語言之間的障礙使得傳統宗教文化的傳承面臨巨大的困難。有宗教支撐的族群語言具有相對穩定的發展能力和較強的抗干擾能力,更有利于保持自我族群的文化特征。通過對白銀納鄉鄂倫春族語言使用情況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到,60歲及60歲以上信仰薩滿教并對薩滿文化有較多了解的老人,同樣對鄂倫春族語言的掌握能力也較強。相反,在對鄂倫春語掌握能力較弱的6-19歲的年齡段中,他們對薩滿文化和薩滿信仰的認知能力也較弱。同樣,在老人身上我們還能較好的感受到鄂倫春族特有的風俗習慣以及鄂倫春族獨特的價值觀。但在年輕人群體中,由于普遍對傳統宗教信仰的陌生與忽視,他們的民族特征并不明顯,幾乎與漢族無異。由此可見,宗教與族群語言之間是相互作用和相互影響的。鄂倫春族母語的流失降低了整個族群文化的自我發展能力,進而也使得鄂倫春族的宗教文化呈現出衰退的現象。如果鄂倫春人整體母語水平持續退化,日后就很難有人能夠繼承薩滿信仰中的咒語、詩歌、舞蹈等一系列宗教語言符號,傳統的宗教文化也將面臨瀕危。反過來,宗教文化的衰退也會導致鄂倫春語的進一步流失。
(二)生計方式的改變使宗教文化失去生存的土壤
傳統游獵生活方式是鄂倫春族民族文化的核心,也是滋生鄂倫春族宗教信仰的土壤。在特殊的地理環境和自然條件下,鄂倫春族圍繞多神信仰發展出了十分豐富的神話傳說、歷史故事、諺語以及祭山神、火神、樹神等宗教儀式。例如:鄂倫春人崇尚火,逢年過節都要向火神供奉獸肉和食物,祈求火神的保佑。杜爾凱姆認為,宗教是社會生活的一種產物和表達方式。在原始社會生活中,由游獵文明發展來的宗教文化對鄂倫春人的生活與部落具有直接的控制和影響作用,風俗習慣與宗教信仰在內容上對個體有著相同的要求。鄂倫春人把大自然視為上天的恩賜,對大自然的敬畏使得鄂倫春人具有保護和珍愛大自然的意識。鄂倫春人懂得保護資源,每游獵一處,只有搭建木刻楞時選用上好的小桿樹,一般用的柴火,從來不燒新材,專門挑揀仗桿和倒木,以便保持資源的永續利用。[2]保護樹木、愛護自然是鄂倫春人的風俗習慣,也是鄂倫春族宗教信仰中敬畏神靈的具體表現。盡管原始社會中的一些風俗習慣與宗教信仰被人們認為是低級文明的產物,但是從現實意義上看,鄂倫春族古老的宗教信仰和習俗中包含著許多深厚、樸素、高尚的文明理念。自1951年國家開始大量采伐木材、開發森林資源以來,鄂倫春人傳統的生計方式受到嚴重的干擾。1952年夏天,鄂倫春人在呼瑪河畔舉行了最后一次薩滿送神儀式,以表示當地鄂倫春人徹底放棄薩滿。1953年,鄂倫春人響應政府號召下山定居,并開始從事農業生產。1988年,國家頒布《野生動物保護法》,鄂倫春族全面禁獵。至此,鄂倫春族延續了幾千年的游獵文明解體,完全退出鄂倫春人的生活。如今,下山后的鄂倫春人物質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但是其精神文化的發展卻相對貧乏。原因之一,就是生計方式的急速改變使得原有文明的生存土壤枯竭。加上保護意識的淡薄,促使傳統宗教文化未能較快的適應現代社會、與現代社會的生活方式相融合,反而因受到歧視被人們徹底拋棄。游獵生活環境曾是鄂倫春人原始宗教信仰施展魅力和發揮作用的土壤,也是鄂倫春人實踐自身價值觀與生存理念的平臺。從事農耕生活的鄂倫春人不再狩獵,也就不再祭神,薩滿在人們生活中逐漸消失,與神靈有關的一切神話、傳說、故事也漸漸被人們遺忘。生計的改變、文化的衰落、信仰的喪失使鄂倫春人在生活中追逐經濟利益的同時,在精神上卻陷入了無所適從的困境,鄂倫春人開始變得茫然、困惑,在文化上徹底成為了邊緣人。
(三)與漢族通婚對鄂倫春族宗教文化發展產生的影響
鄂倫春人過去實行氏族外婚的一夫一妻制,一般很少與其他民族通婚。但自20世紀50年代開始,隨著漢族人口的大量遷入,白銀納地區形成了多民族混居的現象。隨著不同民族之間的頻繁交往,鄂倫春人保持純血統的觀念、與本民族通婚的觀念逐漸淡薄,出現了與漢族通婚的現象。在對鄂倫春族人際交往方面的考察中,我們了解到:在白銀納鄉有14.4%的鄂倫春人認為平日自己與鄂倫春族交往的多;31.3%的人認為平日里和漢族人交往的多;54.3%的鄂倫春人認為自己平日里與鄂倫春族和漢族交往的人一樣多。總體上可以看出,生活中鄂倫春族與漢族交往密切。白銀納全鄉共2000多人,鄂倫春族僅有不到300人,人口數量的懸殊使得鄂倫春族在日常行為方式上受漢族的影響較大。下山后的鄂倫春人在學校普遍接受漢語教育、向漢族人學習農耕技術、少數鄂倫春族進入政府機關和學校等單位參加工作,平日里與漢族人接觸逐漸增多,受其文化的影響程度也越來越大。除了平日交往,在白銀納鄉存在很多鄂倫春族與漢族通婚的情況,通婚無疑會對鄂倫春族人口的繁衍做出保障,同時也是影響鄂倫春族民族文化信仰變遷的重要因素。
在對白銀納鄂倫春族通婚態度的考察中了解到:在當地有88.4%的人支持本民族與漢族的通婚,僅有11.7%的人不支持。據資料顯示,在90年代末,白銀納鄂倫春民族村的70戶中就已經有27戶異族通婚者,占鄂倫春人口的38.5%。與漢族通婚的家庭其所生子女雖戶口上會填寫鄂倫春族,但所學母語已不是鄂倫春語,而是漢語。在漢文化的生活圈內,鄂倫春人更多體驗與分享的是漢族的文化信仰和風俗習慣,處于相對弱勢的鄂倫春文化會受到較大的沖擊。過去鄂倫春人一直有自己的樹葬、風葬等喪葬習俗,后來因受漢族影響逐漸改行土葬、火葬,現在鄂倫春人的喪葬形式已和漢族完全相同。總的來說,通過對白銀納當地鄂倫春族宗教文化現狀的考察,我們可以看出:民族語言的流失、狩獵生計被禁、與漢族交往和通婚的加速是造成鄂倫春族傳統宗教文化流失的重要因素。四、總結美國人類學家恩伯說過:“沒有哪個人會永遠不死,也沒有哪種文化模式永遠不變”。正處于現代社會變遷過程中的鄂倫春人,一方面民族生活得到了極大改善。而另一方面,本民族傳統的宗教文化卻受到現代文化、大眾文化、漢文化的巨大沖擊。著名學者費孝通先生認為:“一個社會越是富裕,這個社會里的成員發展其個性的機會也越多;相反,一個社會越是貧窮,其成員可以選擇的生存方式也越有限。如果這個規律同樣可以用到民族領域里的話,經濟越發展,即越是現代化,各民族間憑自己優勢去發展民族特點的機會也越大。”
從這個意義上講,目前鄂倫春族所面臨的文化現狀,既是挑戰,也是機遇。相信無論哪個民族,只要對其文化做到“自覺”與“自知之明”,加強民族文化的轉型能力,就可以在現代社會中取得文化生存與發展的重要條件,為多元文化的局面打開更多、更豐富的窗口。置身現代化與全球化語境中的鄂倫春人也許再也無法回到曾經生活的世界。但是,這并不意味著鄂倫春族要放棄對傳統文化的追尋和探索。每一種文化都有其獨創性和充分的價值,一切文化的價值都是相對的,因此文化談不上進步或落后,宗教文化也是一樣。英國學者A.N.懷特海認為“:在信念的階段,宗教會表現為一種促使人上升的動力。宗教可能會是進步的一種來源。”鄂倫春人古老的宗教信仰中包含著許多現代社會所缺乏的合理價值觀和生態理念,不管因何種原因造成了今天鄂倫春族宗教文化流失的現狀,我們都不該視而不見,更不該將其視為“落后”、“迷信”的代表而拋棄到歷史洪流之中。鄂倫春人應該以一種全新的方式去挖掘古老宗教信仰中的精華,保持它維系與發展一個民族的凝聚力,重新構建鄂倫春族特有的精神文明體系,增強其原生態文明在現代社會中的影響力,使其適應現代社會,為鄂倫春族的生存和發展貢獻力量。
作者:蔣雨樨 王驍巍 單位:中央民族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