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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代文學視域中服飾交際功能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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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代文學視域中服飾交際功能研究

        服飾是人類從蠻荒走向文明的一種象征與反映,并且從一開始便被賦予了蔽體御寒的實用功能。隨著時間的推移與文明的邁進,中華民族的服飾演變也處于一個多變且多彩的過程之中。明末之前的“漢服”、清代的“旗裝”等都成為歷史的景致,從現代開始,民國時期的中山裝與西裝、20年代最為流行的旗袍、50年代流入中國的布拉吉、時期的草綠色軍便裝以及改革開放以來融入了越來越多外來元素的服飾等,也都無不顯示著在時代的推手之下,服飾作為一種文化載體與外界折射的意義。其不再局限于蔽體的實用作用,而被賦予越來越多的展示與象征使命。因此,服飾的非語言交際功能在時間長河里起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早在《周禮》中就有關于“服飾”的定義:“典瑞掌玉瑞、玉器之藏,辨其名物與其用事。設其服飾:王晉大圭,執鎮圭,繅皆五彩五就,以朝日。公執三圭,侯執信圭,伯執躬圭,繅皆五彩五就。”由此,在現實生活的層面上,“服飾”所包含的“衣服與配飾”的定義古往今來并沒有發生太大的變更,但上升到文學意義,服飾在作品中除了能夠體現出人物的社會地位,同時對于形象的設置與塑造、作家情感的表達與宣泄以及價值抉擇等具有愈益重要的體現。尤其是現代以來,中國文學敘述更偏重于“詩騷”傳統,從對外部世界的關注向普通人的日常生活發生轉移,服飾的非語言交際功能也愈益成為作品描寫中一個重要的表述部分。

        一、服飾與身體展示

        服飾作為身體外觀的一部分,它無時無刻不在向外部世界傳遞些訊息,甚至有古語曰:“女為悅己者容”。在張恨水《金粉世家》中,他以一種消遣性的手法描寫高門富族的精致生活,必然對穿著打扮有著詳細的描述。在第一回中,金燕西陌上閑游,“身上單穿一件藍寶色細絲駝絨長袍,將兩只衫袖,微微挽起一點,露出里面豆綠春綢的短夾襖。右手勒著馬韁繩,左手拿著一根湘竹湖絲灑雪鞭。”幾句描寫,將金家少爺的紈绔、放浪以及其在金玉包裹中的生活展露出來,同時衣著的品味也將使得其颯爽帥氣不言而自然明了。正是這樣一位身邊倚紅偎翠,不乏麗質聰穎女人相繞的富家寵兒,面對冷清秋的素凈雅致卻是產生出一種自然靠近的情愫。在此,我們可以將冷清秋與白秀珠這兩位年輕少女的裝扮進行對照分析。燕西初見清秋時,她“挽著如意發髻,發髻里面盤著一根鵝黃絨線,……。身上穿著一套青色的衣裙,用細條百辮周身來滾了。項脖子披著一條西湖水色的蒙頭紗,被風吹得翩翩飛舞。”,而在金鳳舉夫婦舉辦芍藥會上,白秀珠則以這樣的方式出場:“銀杏色閃光印花緞的長衫,挖著雞心領,露出胸脯前面一塊水紅色薄綢的襯衫。襯衫上面又露出一串珠圈。”相對于白秀珠們的艷麗奪目,冷清秋的淡雅素凈可謂是讓人眼前一亮,無意插柳卻在燕西內心之中投影成了一片初春的甘新與陰涼,像是淡淡隱隱的遠山、逐漸暈染開來的水墨,以其柔軟的姿態在不經意的一瞥中讓人頓感煙云彌繞,憑虛御風,可望而不可得。而白秀珠們的有意而為,像是一團粘稠的糖漿,終日以目而食終會有厭膩之感。可以說是愛情薄淡時,美人無不尋常,濃厚之時,情人無處不為美。一個是帶著青春的朦朧美與純良感,一個是故作成熟與性感的美媚感,因此,張愛玲在《穿》中說到張恨水“喜歡一個女人清清爽爽穿件藍布罩衫,于罩下微微露出紅綢旗袍,天真老實之中帶點誘惑性。”這樣的評價似乎也可以說明張恨水對于個人的審美傾向,甚至可以推測,金燕西對于冷清秋的一目傾心也帶有著作者個人的主觀選擇。在四十年代,將服飾與身體描寫融合到極致的當屬張愛玲了。張愛玲不僅有著對服飾歷史的流變與對女裝審美的敏感性與獨特性,同時在其作品中,服飾的描寫也是時代風情的一道靚麗之處。在《紅玫瑰與白玫瑰》中這樣描述王嬌蕊:“一件紋布浴衣,不曾系帶,松松合在身上,從那淡墨條子上約略猜想出身體的輪廓,一條一條,一寸一寸都是活的。”,浴袍的松垮與隨意之感很難給人以一種女性曲線美的視覺感官,但是在這種與“紅玫瑰”情愛的朦朧階段實際上卻隱藏著一段性的暗示。“她穿著一件一地長袍,是最鮮辣的潮濕的綠色,粘著什么就染綠了……似乎做的太小了,兩邊迸開一寸半的裂縫,用綠緞帶十字交叉一路路了起來,露出里面深粉色的襯裙。”在這種紅綠相配的色彩對照之下,視覺、嗅覺與觸覺的糅合,明顯讓人感受到的是一種強大的滲透力與無所不摧的感染力,帶著一種活潑明艷而充滿誘惑的旋律,在肆意的身體展覽之中,“紅玫瑰”的激情嫵媚,鮮辣細膩都被深鎖于腦海之中,帶著一種懾人的強力征服了振保。張愛玲用一種對于色彩的敏銳來展現她對于作品中人物命運的思考以及獨特的審美哲學。這種帶有充斥感的“性”就像是“日本女性的和服敞開的領子里那一角后頸,要比西方的比基尼更撩撥人意。”

        二、服飾與人物表達

        服飾不僅是人體(尤其是女性)身體的一種展示,是“性”的一種隱喻與象征,同時作家們還通過服飾來表情達意,也藉以展示人物形象的設置以及命運走向的歸宿。優秀的小說離不開典型人物,但是對于小說中人物形象塑造的獨特性也是不容小覷的。用服飾來展現蘊含豐厚,使得各色人物如臨眼前,在性格不同的穿著打扮中,又上演這一段段真情的哭喜歡悲,平凡生活的生死浮沉,體現出豐富的服飾心理。魯迅的《孔乙己》中“孔乙己是站著喝酒而穿長衫的唯一的人。他身材高大,青白臉色,皺紋間時常夾些傷痕,一部亂蓬蓬的花白胡子。穿的雖然是長衫,可是又臟又破,似乎十多年沒有補,也沒有洗。”孔乙己一出場便是一種不倫不類的裝扮,落魄文人卑己自牧的特質使得他不愿意同地位地下的短衣幫淪為一起,還帶著知識分子落魄的窮酸氣。“長衫”是一種身份的象征,但是“長衫”的孔乙己又不能像闊綽的“長衫們”“到隔壁的房子里要酒要菜,慢慢地坐下喝。”身份上的窘迫性與模棱兩可使得孔乙己處于社會身份認同中一種較為尷尬的夾層中,被懸置的感覺像是晚秋時分的葉子,茍延殘喘著以為有希望卻不知覺間早已被無情的排斥與拋棄。孔乙己的傷痕與慘白的胡子如同他的衣服一樣是殘破的,時代給予的傷痕熄滅著精神面貌的光芒,不斷地淪落,直至消失再不會出現在“我”的視野里。魯迅對于人物服飾的描寫一般多與肖像描寫搭配出現,兩者相互映襯,相互補充與表現。《故鄉》中對于閏土有兩次直接的肖像描寫。“我”將近年末初見兒時的閏土,“紫色的圓臉,頭戴一頂小氈帽,頸上套一個明晃晃的銀項圈。”經久未見,回到故鄉再次與閏土相遇則是另一種情形:“雖然我一見便知道是閏土,但又不是我記憶上的閏土了……先前的紫色圓臉,已經變作灰黃,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皺紋……他頭上是一頂破氈帽,身上只一件極薄的棉衣……”對于兒時閏土的服飾描寫雖然簡潔,但卻是在魯迅作品多是帶有悲愴凄寒色彩的服飾描寫中,少見的帶有一種溫情色彩的一次描述。在此,我們對于閏土的形象可以進行對比。當童年閏土的“小氈帽”被歲月侵蝕為“破氈帽”,并且在瑟縮的寒風里只穿一件“極薄的棉衣”,在魯迅未見到兒時要好的小伙伴之前,那些關于脖子上明晃晃的銀項圈、雪地捕鳥、月下拿鋼叉的少年閏土的回憶片段充溢著滿滿的鄉情。雖然封建思想在這些年侵蝕了閏土的思想,以至于使他這次見面便稱呼“我”為“老爺”,這讓魯迅以至于我們讀者都心生痛惜。閏土穿著的變化實際上是思想上變化的一種外在折射,使得文本之中流露出一中淡淡的,迷惘的時代哀愁。相對于魯迅服飾描寫常與肖像描寫搭配的內斂,張愛玲小說中的服飾描寫更具有外張的特質,是一種明艷的張揚,張揚中帶著荒涼與濃稠的悲哀。《金鎖記》中曹七巧對季澤質問之后:“她睜著眼眼直勾勾朝前望著,耳朵上的實心小金墜子像兩只銅釘把她釘在門上———玻璃匣子里的蝴蝶標本,鮮艷而凄愴。”曹七巧姿色尚還可以,只是命運的摸弄,似乎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七巧命運的結局。她不斷地魔化,對童世舫擺出鴻門宴之時,“一件青灰團龍宮織緞袍,雙手捧著大紅熱水袋。”封建遺留的服飾與代表現代文明的紅熱水袋發生一種落后與先進、沉暗與騷動的強烈對比之中,將氣氛調整到極度的不安界面,讓人內心毛骨悚然,“通向沒有光的所在”,服飾的不斷變化也顯示出曹七巧這個人物性情的逐漸妖魔化,身體枷鎖的逐漸緊縮化,以及對外腐蝕的銳利化。對于服飾的描繪,張愛玲可以說將其成為“作者和小說人物身份、心理、性格與命運的外化,成為詮釋人物存在的方式……在修飾人物,充當人類遮羞布的同時,又賦予新的生命,新的用途。”

        三、服飾與歷史變遷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歷史,一個時期有一個時期的服飾。社會歷史的變遷也決定著服飾的不斷演變,以及其在文學作品中的反映。在民國初期,時局動蕩不安,在保守的價值觀下有著保守的服飾審美。這時期的價值觀仍然在傳統的邊緣游蕩,搖擺不定,雖然有小部分的改動,但并未出現與傳統的審美觀相背離的現象。外來思想的涌入,中國的思想界產生大的翻涌,新的服裝樣式也會有出現,但穿著的人還是少數。在軍閥混戰時期,隨著新文化運動的啟蒙以及長時間的深入,中國產生了相對自由的思想空間,人們社會價值觀的改變,對于新新形式的接受能力也越來越強,服飾審美呈現出一種新的改觀的局面。女學生們剪去長發,不再將身體被衣服完全的遮擋,在這個時期女性服裝的一個轉型便是引進西式洋裝。在張恨水的《金粉世家》中對于我們先前分析的冷清秋與白秀珠的服飾中,我們能夠明顯看到國內傳統的服飾改觀,以及西洋服飾的裝著在東方女性身上的展現。在金燕西的著裝上可以看到男性們剪辮易服,在各種精美西裝領帶的裝扮之下的新時尚。到了張愛玲寫作的年代,上海作為我們透視中國社會的一面鏡子,以其包容性與開放性,在近代服飾的變革中處于浪潮的位置。張愛玲出生在服飾不斷變化的晚清時期,并且由于對服飾的摯愛,親身設計并體驗著服飾的獨特審美。張愛玲毫不掩飾對于富麗堂皇的追求,在小說服飾描寫中也喜歡用濃重的色彩在參差對照之中展現人世的喜悲。“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虱子。”這種獨特的人生哲學,體現著“貫穿生命不徹底的蒼涼啟示,對服飾的拿捏的確到了爐火純青之境界。”

        結語

        衣著裝扮可以美化人們的外表,體現出人與人之間的獨特性,在文學作品中除了體現人物的社會地位、職業等因素之外,對于作假的價值抉擇、人物形象設置與命運歸宿、時代與人物的審美等都是一種體現,蘊含著豐富的文化信息,在一座座文字之塔中,是一種古典與現代的交融,這都體現著服飾的非語言交際功能,對于這種功能的理解將更利于我們對于作品的解讀與分析.

        作者:李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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