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音樂文化對現(xiàn)代音樂教育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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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古琴音樂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典型代表，將古琴蘊含的文化應用于現(xiàn)代音樂教育，并用古琴所包含的音樂教育哲學思想用于指導現(xiàn)代音樂教育實踐，提出與之相關的音樂教育的重點及教學方法，推進現(xiàn)代音樂教育，使學生進入中國傳統(tǒng)音樂語境，理解古琴蘊含的深層中國古典音樂美學思想，體會古琴音樂意境與士人風度。
【關鍵詞】古琴文化；現(xiàn)代音樂教育；音樂教育哲學；魏晉玄學
古琴，又名瑤琴、七弦琴、玉琴，作為我國古代樂器中最具有文化象征意義的樂器之一，在中國古代的琴棋書畫四藝中居于首位，由此可見琴在文人情操內涵培養(yǎng)中的重要地位。近百年來，我國高等音樂教育將音樂演奏水平、作曲技法等作為人才培養(yǎng)的標準。在這樣的人才培養(yǎng)體系下，近代以來我國的音樂教育體系一直將西方音樂基本理論和演奏技法作為最重要的課堂學習內容，音樂課堂成為僵化的知識技能的傳授場所，失去了人文性和情感價值。當今社會正在從工業(yè)文明社會進入生態(tài)文明社會，工業(yè)文明下形成的歐洲音樂體系應當被各類音樂平等的多元文化音樂體系所取代。在這種多元文化音樂體系中，各個民族都有保護發(fā)展自身音樂的責任，維護世界音樂文化多樣性；同時需要營造一種以中華文化為母語的音樂教育氛圍，這是基于中國優(yōu)秀的傳統(tǒng)哲學、審美觀以及中國傳統(tǒng)音樂文化。將古琴音樂文化用以指導現(xiàn)代音樂教育，推動教師以一種人文視角探索音樂價值，在優(yōu)秀文化滋養(yǎng)下加深學生對民族音樂的理解，促進學生的全面發(fā)展。
一、古琴文化內涵與音樂教育哲學
（一）儒家的人文精神
1.禮樂并重與美善合一
孔子講：“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可見孔子對樂教的重視，他認為樂不僅可以提升人的修養(yǎng)，還可以移風易俗，促進社會的和諧，將樂教作為治理國家的手段之一。禮樂并重正是孔子“仁”的核心觀點的集中體現(xiàn)，可見樂、禮、仁之間的關系。這種重視樂教，通過樂教實行禮制，倡導仁愛的思想正是儒家思想人文精神的體現(xiàn)?！抖Y記·樂記》中講道：“樂者，天地之和也；禮者，天地之序也?！倍Y規(guī)定著外在的等級秩序，樂維護著等級秩序下的心之和；可以說禮是一種差別，樂是一種協(xié)調統(tǒng)一，禮樂并重即等級差別與內在統(tǒng)一的結合，并在這種結合中賦予兩方同等的重視。另一方面，孔子指出“克己復禮為仁”，這道明了禮與仁的關系，因而禮與樂并重也是一種將善與美結合的哲學思想。這一思想強調音樂的形式是美的，內容是善的，即是符合禮的規(guī)范的。這樣做的目的是培養(yǎng)仁愛之人，孔子將他心目中的完人稱為“君子”，他說“文質彬彬，然后君子”，可見孔子對人的培養(yǎng)目標也是道德規(guī)范性與藝術審美性的統(tǒng)一。故而我們可以看到，禮樂并重的觀點在現(xiàn)代音樂教育領域是既注重學生對音樂本質的學習，同時也要發(fā)揮音樂的育人作用，培養(yǎng)道德與審美健全的全面發(fā)展的人。
2.音樂教育哲學思想
儒家音樂美善合一的審美模式形成了重“和”的音樂教育哲學思想。周代音樂教育最普遍的思維模式即“音和—心和—人和—政和”[6]?？梢钥闯鋈寮以趯Ψ€(wěn)定社會秩序的思考中，形成了關于樂教對社會方方面面的作用和意義，在教育中尤其強調“和”的重要性。首先，“音和”表現(xiàn)在音樂抒發(fā)情感的節(jié)制中，孔子曾說：“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同時通過孔子對鄭聲的厭惡也可見其對情感與理智中和的重視；其次，心和即是一種由音和達到的情感平和的狀態(tài)；繼而，人和是由內心之和到達社會的和諧，倫理的和諧，最后達到社會秩序的穩(wěn)定，即所謂政通人和的狀態(tài)。
（二）道家的人文精神
1.道家的自然音樂觀
道家對古琴美學思想產生了深遠影響。道家秉持一種自然音樂觀，這種音樂觀形成了一種“物我統(tǒng)一、情景相繼”的審美情趣[2]。道家的音樂思想主要出自一些與具有倫理性的儒家思想的對抗中，較大程度影響了古代傳統(tǒng)文人士大夫的文化。道家的自然主義將“神”排除在至高無上的地位之外，而重視“道”，它雖主張無為，但其是一種“無為而無不為”，從反面表達了道家對社會人事的關懷[2]。在音樂方面，道家崇尚自然之音而反對人為的聲音，實則是在否定將音樂倫理化，主張表達人類自然之情的音樂。
2.音樂教育哲學思想
道家的自然音樂觀，發(fā)展至音樂教育領域中，即是一種崇尚自然，注重情感的音樂教育思想，正是由于這種超功利性，指引著現(xiàn)代音樂教育重視對情感的培育。
（三）玄學中的人文精神
1.古琴音樂與玄學
古琴文化中的人文精神，在魏晉時期士人身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在這一階段，古琴音樂與哲學精神緊密聯(lián)系，體現(xiàn)了魏晉名士對精神世界的追求。魏晉時期玄學盛行，玄字緣起于《老子》中“玄之又玄，眾妙之門”，這種與《老子》《莊子》《周易》緊密相關的思潮對當時的美學發(fā)展產生了巨大影響。玄學美學觀中的“音樂與情感政治無關”的內容[5]，與儒家思想中的樂教觀點相異。魏晉玄學的音樂思想在一些琴曲及音樂著作中體現(xiàn)出來，琴曲如《莊周夢蝶》《逍遙游》，專著如《聲無哀樂論》《樂論》《溪山琴況》等。嵇康在《聲無哀樂論》中指出音樂的意義在于自身，與人的情感無關，反對將音樂與政治相聯(lián)系，強調音樂的自身價值。這些古琴音樂即音樂專著可以看出文人士大夫強調古琴演奏中“意”與“境”的結合，體現(xiàn)道家強調音樂要遵循自然，追求音樂“本真”[4]。
2.音樂教育哲學思想
人本主義體現(xiàn)在當時琴人中更多的是借古琴來表達自己，通過音樂促進人的價值體現(xiàn)，注重提升人的情感境界。用這種以人為中心的、注重人格培養(yǎng)的古琴音樂文化，指引現(xiàn)代音樂教育。這種人文精神形成了“以人為本”的音樂教育哲學思想，強調主體在音樂實踐中的主觀能動性，魏晉琴學家嵇康在《聲無哀樂論》指出哀樂是人心的情感，與音樂無關，因而人從音樂中感受到的“情感”是人本身就有的，從而傳達出一種不同欣賞主體存在對音樂不同理解的觀念，這種音樂欣賞和創(chuàng)作中的主觀能動性，即是魏晉名士在玄學之風影響下的“人本主義”哲學思想。
二、古琴文化對現(xiàn)代音教的啟示
（一）音樂教學內容
1.緘默知識
在《詩性樂教》中，學者李勁松從知識的組成角度將音樂知識分為兩類：緘默知識和顯性知識。顯性知識在音樂語境下指的是樂譜、樂器、樂理知識等易被理解的知識；緘默知識在音樂語境下指的是一些不易被人察覺到的，以一些感性思維因素感知到的知識。在現(xiàn)代音樂教育中，對緘默知識的強調同樣重要，我們主要將其理解為音樂教育的德育功能，是一種潛移默化的對于學生人格的培養(yǎng)。這與儒家樂教中對人全面培養(yǎng)的思想相對應，是人文精神應用于現(xiàn)代音樂教育的必要之路。
2.音樂與意境
中國古典美學重視“情”“思”“境”三者的關系，于中國傳統(tǒng)樂教圖景背后深藏著：情感——神思——境界的鏈條[1]，古琴音樂尤為重視對意境的傳達。首先，“意境”的出現(xiàn)可以追溯到唐時期，受佛教傳入的影響，“境”字拓寬了原本表述實際范圍的意義，在藝術領域中轉向一種精神層面的含義，從而形成了美學語境下的意境內涵。這種“境”的概念的提出，使音樂某種程度上脫離了功利性的、追求技的目的，轉而向一種非功利的、追求藝術境界的對美以及深層意蘊的追求。這種對古琴音樂意境的感知會使學生深刻理解中國民族音樂的深層內涵，增強學生的民族音樂意識，更好地傳承民族音樂。想要達到音樂意境的表現(xiàn)需要三個條件，即技術、音樂想象力和氣韻生動的“橋”[1]。（1）技術技術是境界呈現(xiàn)的基礎，但并非音樂學習的最終目的。只有在演奏過程中脫離了對技巧的關注，才會達到放松自由的狀態(tài)，才能讓琴樂由氣至韻，最終達到意境悠長的境界。西方近現(xiàn)代音樂學習體系中所包括的基本樂理知識、器樂演奏、作曲技法等音樂學科重視技藝的培訓。而在古琴音樂氣韻文化影響下，音樂教育尤其是器樂教學應當重視由技術導向境界這一過程。（2）音樂想象力從音樂的創(chuàng)作、演奏到欣賞均有音樂想象力參與其中，在古琴音樂實踐中的直覺、神思均有想象力的因素。從藝術的本質角度來看，藝術能夠引發(fā)人的想象進而有情感的發(fā)生是其之所以稱為藝術的根本原因，可見音樂想象力在音樂實踐中的重要地位。（3）氣韻生動氣韻是達到意境彼岸的橋梁[1]，同時氣韻是古琴演奏的重要衡量尺度。古人認為氣是宇宙萬物的根源或本體[3]?！豆茏印分兄赋觯骸叭酥玻斐銎渚爻銎湫危洗艘詾槿??！边@里的精即是氣，認為氣是人的本體。從中可以看到音樂藝術與生命的同構關系，在音樂實踐中貫徹這種生命美學。這指引現(xiàn)代音樂教育尤其是樂器演奏注重對音樂的非理性感悟。對音樂的學習和實踐不是一種分化成碎片的拆解后的理性行為，也不是主客二分的審美過程，音樂中的意境指導音樂教育更關注人性與對生命的感受，是在對音樂的感受中強調人的體驗即深層次的非理性的成熟的體驗。
（二）音樂與情感
首先，作為老師要在進行音樂知識技能教學的同時，注重對學生情感的潛移默化，引導學生的世界觀和審美觀，并在音樂的律動中體會生命的韻味，豐富學生的情感，培養(yǎng)學生的品質。另一方面，要以學生為本，尊重學生的主體地位，意識到在對音樂的情感體驗中因人而異性，并在尊重的基礎上增進師生交流，在對古琴音樂文化的學習中，推動學生以古琴為媒介溝通古今，理解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音樂文化。
（三）音樂教學方法與評價方法
1.教學方法
（1）情感教學在古琴的演奏中，對于所處環(huán)境的依賴非常之高，琴人與周圍的景物存在著“情景場”，環(huán)境影響古琴演奏者的心境，進而影響古琴演奏的狀態(tài)及曲的意境。這啟發(fā)現(xiàn)代音樂教育應注重對教學情境的設立，例如通過圖片創(chuàng)設情境，介紹作曲家的生平以及運用多媒體技術等，創(chuàng)設與音樂相符合的情境，促進學生感受作品中蘊含的情感。（2）審美教學方法從義務教育及高中音樂課程標準中可以看到，音樂課程是人文學科的重要領域，是實施美育的重要途徑。我國音樂教育是以音樂審美為核心的教育，感受與欣賞是音樂課程的重要學習領域。古琴音樂重視人在古琴音樂中多維度的審美關注，例如琴樂文化中對有關地區(qū)音樂風格、詩詞等綜合文化的融合，音樂審美應當是多角度綜合的體驗。因此應當形成一種技、情、境融合的審美過程，在審美教學中注重培養(yǎng)豐富學生的情感體驗、意境感知和文化理解，提升學生的音樂審美能力。
2.教學評價
教學評價是促進教學順利進行，促進教學目標實現(xiàn)的重要環(huán)節(jié)。在古琴音樂文化的熏陶下，音樂參與也應是一種著眼于整體性的、重視音樂情感和文化理解的實踐，因此對音樂學習的教學評價也應以多維的價值標準來進行。中國古代琴樂教學的總體目標是“成人”教育，無論是道家對琴道、氣韻的追求還是儒家關注人生價值、社會和諧的琴樂思想，都飽含豐富的人本思想，即強調人的主體地位。與之相關的音樂思想指引著現(xiàn)代音樂教育，現(xiàn)代音樂教育的目標也不應局限于音樂技能的學習上，而應著眼于對人的全面培養(yǎng)，與之相對應的教學評價即是一種整體性的、關注學生情感發(fā)展變化的形成性的評價。一方面要意識到學生的發(fā)展性，評價具有一定的時效性，教師需要時刻關注學生的發(fā)展；另一方面，在對學生“顯性知識”的掌握進行評價的同時，也應重視“緘默知識”對學生產生的影響，即學生情感的豐富、人格的形成與發(fā)展，甚至包括學生對音樂作品意境的深入以及對中國民族音樂文化的理解。這些因素均應加以關注，納入教學的評價因素中。
三、結語
將古琴音樂文化應用于現(xiàn)代音樂教育中，形成一種中國傳統(tǒng)哲學氛圍下的現(xiàn)代音樂教育，將情感教育、審美教育與文化理解相結合，打破近百年來音樂教育格式化的現(xiàn)狀，著眼于音樂教育對人生境界的感悟與提升，促進學生的全面發(fā)展。在音樂教學法方面，要打破機械的、工具化了的音樂教育方法，擴展音樂教學的目標及音樂的內涵。同時將古琴音樂文化應用于現(xiàn)代音樂教育，不但對于豐富教學實踐具有指導作用，還可以傳承中國優(yōu)秀的音樂文化，同時也是豐富世界音樂文化多樣性的重要舉措。
作者:楊卓 單位:西安音樂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