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啟超家庭教育儒家取向淺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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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梁啟超九個子女，人人成才，家庭教育取得了極大的成功。其成功的關鍵在于他在家教中以儒家思想為主導來教育子女，主要包括五個方面：一是典范教育，二是經(jīng)典教育，三是仁慈教育，四是憂患教育，五是功夫教育。

關鍵詞：梁啟超 家庭教育 儒家取向

梁啟超（1873—1929）是中國近現(xiàn)代史上的風云人物，著名的政治家、教育家，百科全書式的學術大師。同時也是一位稱職而優(yōu)秀的家長，九個子女，滿門俊秀，其中有建筑學家、考古學家、詩詞專家、圖書館學家、經(jīng)濟學家、火箭控制系統(tǒng)專家等，且一門三院士，即梁思成、梁思永、梁思禮。如此輝煌的家庭教育成就，背后一定有其原因。對此，學者對梁啟超的家教展開了一定的研究，如趙永進、雷芳的《梁啟超的家庭教育思想探析》（《青海民族學院學報》2003年第1期）和金大寶、粟斌的《梁啟超的家庭教育對當代家庭教育的啟示》（《太原師范學院學報》2012年第5期）等，這些文章論述了梁啟超家教的具體措施、方法等，但其家教的核心思想到底是什么？還有待進一步深入探討。梁啟超從小受到祖、父輩的儒家思想的熏陶，少年、青年時代則接受了較為系統(tǒng)的儒家文化的教育。在其學術研究中，也有許多儒學研究著作或論文，如《儒家哲學》《孔子》《王陽明知行合一之教》等。可以說，在梁啟超的一生中，其思想言論、為人處世都滲透著儒家的血液。在其家教中，儒家思想如春風化雨，有形無形、有意無意中都融入子女們的生命、精神中。具體而言，梁氏家教的儒家取向主要包括如下五個方面。

1.典范教育。

所謂典范，即人格典范。儒家的學問，不僅指形成思想體系，而且更是指成就人格典范（如君子、圣賢）。儒家代表性的思想家，如孔子、孟子、朱熹、王陽明、曾國藩等無不是一代人格典范。梁啟超為人往往以這些人物為榜樣，以他們的思想、行為來要求自己，從而形成了自己的道德人格。曾任民國總統(tǒng)的徐世昌稱贊其人格云：“此公無言不可談，無人不可談，以德性言之，當推海內(nèi)第一人矣。”[1]110梁啟超注重以自己的人格典范潛移默化地影響子女。他致書子女說：“我自己常常感覺要拿自己做青年的人格模范，最少也要不愧做你們姊妹兄弟的模范。我又相信我的孩子們，個個都會受我這種遺傳和教訓，不會因為環(huán)境的困苦或舒服而墮落的。”[2]11331916年，梁啟超和蔡鍔一起討伐袁世凱時，他寫有《從軍日記》，目的是以自己為典范來教育子女。他對大女兒思順說：“此《記》（即《從軍日記》）無副本，宜寶存之，將來以示諸弟，此汝曹最有力之精神教育也。”[3]236所謂“最有力之精神教育”，就是指人格的典范教育，即以自己這一時段的經(jīng)歷來教導子女如何面臨、處理家國大事。

2.經(jīng)典教育。

經(jīng)典是一個民族思想文化的核心價值之所在，經(jīng)典能代代相傳，一個民族的文化、精神命脈就不斷。儒家一直重視經(jīng)典的研究、教育、傳承，翻一翻《四庫全書》《續(xù)修四庫全書》等大型文庫中汗牛充棟的歷代經(jīng)學（包括五經(jīng)、四書等）研究著作，就很容易明白這一道理。經(jīng)典教育包括誦讀、闡釋、體悟、踐行等環(huán)節(jié)。從人才培養(yǎng)角度來說，這種教育旨在以經(jīng)典中的思想來指導學子為人處世、立身樹德。梁啟超非常重視對子女進行儒家經(jīng)典教育。梁思成11歲時，梁啟超就教他讀《孟子》，要求熟讀成誦。22歲時梁思成慘遭車禍，住在醫(yī)院，推遲一年留學美國，梁啟超認為正好借此溫習經(jīng)典，要求他在醫(yī)院“取《論語》《孟子》，溫習諳誦，務能略舉其辭，尤于其中有益修養(yǎng)之文句，細加玩味”[3]318。梁啟超有時還在家里給子女講經(jīng)典，如1918年暑期，在家給思順、思成、思永等講《孟子》。他認為，盡管孩子們小，不一定能全懂，不過有一個模糊的印象，但也能打一個初步的人生根基，待“數(shù)年之后，或緣心理再顯之作用，稍有會耳”[2]864。也就是說，梁啟超在家講《孟子》，意在使《孟子》的思想因子在子女未來的生命中發(fā)酵、顯現(xiàn)，從而涵養(yǎng)德性，鍛造人格。

3.仁慈教育。

儒家的核心思想之一是“仁”，表現(xiàn)于家庭，就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和婦順。作為父親，梁啟超在子女身上典型地體現(xiàn)了一個“慈”字。他關愛、呵護每一個孩子的成長。這種慈愛，尤其在家書中得到了體現(xiàn)。他一生寫給孩子們的書信非常多，有人統(tǒng)計，這些書信幾乎占到他著作總量的十分之一，總數(shù)或有百余萬字[4]26。在這些家書中，慈父之愛到處流淌，“愛”透紙背。如對兒女常用昵稱，稱大女兒思順為“大寶貝”，二女兒思莊為“小寶貝莊莊”，小兒子思禮為“老白鼻（baby）”。思成、思永、思莊在國外留學的時候，梁啟超經(jīng)常寫信給他們，關心他們的生活，指導他們的學習。在子女專業(yè)的選擇上，他既考慮學科的發(fā)展，又尊重子女的興趣和選擇。如思莊留學美國，因為國內(nèi)生物學幾乎是一片空白，梁啟超本希望她學生物學。但思莊學了很長一段時間后，對生物學不感興趣。他得知此事后，不僅沒有責罵女兒，反而寫信安慰她，讓她按照興趣選擇自己喜歡的專業(yè)。得到父親的支持后，思莊選擇心愛的圖書館學專業(yè)，后來成了一代圖書館學專家。甚至對子女的愛情婚姻，梁啟超也心細入微，如梁思成與林徽因的愛情，就是他有心促成的，婚后又教導兩人如何相濡以沫、患難與共，以至兩人的愛情婚姻成了現(xiàn)代婚姻史上的一段佳話。

4.憂患教育。

孟子講“生于憂患而死于安樂”（《孟子•告子下》），強調(diào)在憂患中成才，在憂患中興國。可以說，儒家具有深刻的憂患意識。梁啟超將這一意識貫穿在子女的教育中。他雖愛子女，但從不溺愛，而是教導子女在憂患、挫折中成長，以此磨練意志、人格。如他對思忠說：“你們諒來都知道，爹爹雖然摯愛你們，卻從不肯姑息溺愛，常常盼望你們在苦困危險中把人格磨練出來。”[3]475他認為，安適的環(huán)境易使子女懶散墮落，而困苦的境遇反而使其砥礪前行。1912年梁啟超結(jié)束流亡日本的生涯，回到國內(nèi)，一時名利雙收，生活舒適，子女也過上了比較富裕的生活；而1916年他與蔡鍔冒險策劃反對袁世凱的護國戰(zhàn)爭，有可能失敗，而導致整個家庭陷入困頓，子女過上艱苦的生活。他認為，如果萬一失敗，對子女的成長來說也未必不是好事，而即使成功也不再做官，否則子女易成為紈绔子弟。他對思順說：“汝輩小小年紀，恰值此數(shù)年來無端虛度之歲月，真是此生一險運。吾今舍安樂而就憂患，非徒對于國家自踐責任，抑亦導汝曹脫險也。吾家十數(shù)代清白寒素，此乃最足以自豪者，安而逐腥膻而喪吾所守耶？此次義舉雖成，吾亦決不再仕宦，使汝等常長育于寒士之家庭，即授汝等以自立之道也。”[5]26當思成遭遇車禍，身體落下終身殘疾，并推遲一年留學美國時，他開導思成道：“人生之歷途甚長，所爭決不在一年半月，萬不可因此著急失望，招精神上之萎葨。汝生平處境太順，小挫折正磨練德性之好機會。”[3]323總之，梁啟超常對子女提示這種憂患意識，使他們在艱難困苦的逆境中立德成才。

5.功夫教育。

儒家學問最講究功夫，功夫論是儒家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所謂學問功夫，是指為學所需要的方法、手段、技巧等。如朱熹提出，為學“譬之煎藥，須是以大火煮滾，然后以慢火養(yǎng)之”[6]163，如此學問乃有所成。所謂“大火煮”，是指學習的前一階段要猛烈用功、研習；所謂“慢火養(yǎng)”，是指后一階段要優(yōu)游涵泳、細細體悟。后來曾國藩對子弟言學，也承繼朱熹之法，不過文字略有不同，曰：“朱子言為學譬如熬肉，先須用猛火煮，然后用慢火溫。”[7]521梁啟超吸收朱熹、曾國藩的這種功夫，要求子女為學“猛火熬”和“慢火燉”二者并用，但他因材施教，看到思成和思莊太過用功，于是與朱、曾略異（他們更強調(diào)前者），而強調(diào)后者之功。他致書思成說：“你生來體氣不如弟妹們強壯，自己便當格外撙節(jié)補救，若用力過猛，把將來一身健康的幸福削減去，這是何等不上算的事呀……我國古來先哲教人做學問方法，最重優(yōu)游涵飲，使自得之。凡做學問總要‘猛火熬’和‘慢火燉’兩種工作循環(huán)交互著用去。在慢火的時候才能令所熬的起消化作用融洽而實有諸己。思成，你已經(jīng)熬過三年了，這一年正該用燉的功夫。”對思莊也如此說：“姊姊來信說你用功太過，不時有些病。你身子還好，我倒不擔心，但做學問原不必太求猛進，像裝罐頭樣子，塞得太多太急，不見得便會受益。我方才教訓你二哥，說那‘優(yōu)游涵飲，使自得之’，那兩句話，你還要記著受用才好。”[3]494－495對思成、思莊這種學問功夫上的具體指點，可見梁啟超家教重功夫教育之一斑。總而言之，梁啟超作為一個深受儒家思想影響的現(xiàn)代學者，在其家庭教育中貫穿了儒家的思想、理念、方法，并取得了極大的成功。這說明儒家思想對于塑造孩子的道德、人格，提升其學問、能力，均具有相當大的積極影響。在大力倡導儒家文化之際，開掘并踐行梁啟超飽含儒家思想的家教觀，對當代家教具有深遠的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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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梁啟超著，林洙編.梁啟超家書[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09．

[6]朱熹.朱子語類（一）[M].北京：中華書局，1986．

[7]曾國藩.曾文正公嘉言鈔[M]//梁啟超編著，彭樹欣整理.梁啟超修身三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

作者：劉衛(wèi)華 彭樹欣 單位：江西財經(jīng)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