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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嶺南粵系地區自古以來經濟繁榮、文化多樣,留存了大量獨具特色的風土建筑,這些傳統建筑在新時代的背景下亟須進行保護與更新。文章首先對粵系風土建筑做出界定,通過大量田野調查總結出粵系風土建筑的現狀及存在的問題,并借鑒國內外保護更新理論與實踐,從運作和設計兩個層面提出相對應的保護與更新策略。
關鍵詞:粵系風土建筑;保護與更新;現狀;應對策略
引言
粵系風土建筑,像全國各地的風土建筑一樣,面臨著“去”與“留”的難題。大部分傳統聚落缺乏維護與管理,只能任其日漸破敗直至消亡;而那些得到保護與更新的風土聚落,實質上大部分是面向旅游的開發性實踐;運作上常借助資本的力量,才能使這些存在百年的祠堂、民居不在新時代的暴風驟雨中轟然倒塌。因此探索那些原生風土聚落的存續之道,以及對那些已經歷改造實踐的風土建筑的現存問題進行總結分析,并思考相對應的解決策略至關重要。
1粵系風土建筑的界定
對于中國廣大的非官式建筑及聚落的研究,國內主要有三種稱謂,“民居”建筑、“鄉土”建筑和“風土”建筑。其中“民居”是對功能類型而言,“鄉土”是對鄉村聚落而言,而“風土”是對城鄉聚落及其文化地理背景而言,三者均屬同一范疇[1]。需要說明的是,“鄉”出自農耕聚居單位,而“風”卻側重城鄉聚落的文化氣息,故“風土”較之“鄉土”含義更廣,除了廣大農村中的建成遺產,還包括城鎮中的建成遺產,比如廣州的西關大屋等[2]。同濟大學的常青老師提出,從“風土建筑”概念出發,可以構建出以“語緣”為基礎的風土建筑譜系;粵系風土建筑譜系即參考中國語言地圖集,以是否操粵語作為參考,綜合風土建筑的基質特征、文化地理、歷史行政邊界等因素,所確定的一個風土建筑譜系。其范圍主要包括圖中的四個區域,并以標黃的地點作為區域的代表(圖1)。譜系的主要內容涵蓋了聚落形態、宅院形制、結構類型、匠作工藝、營造禁忌五個方面的內容。對粵系風土建筑進行現狀考察、調研梳理、總結問題,是對其進行保護、改造與更新的基礎。筆者依據中國歷史文化名鎮(國家級、省級)、中國歷史文化名村(國家級、省級),以及中國傳統村落三個名單,結合相關資料和文獻,在Google地圖觀察聚落肌理并查閱其風貌等現狀資料。經過篩選,最終確定了129個風土聚落作為研究對象,其中粵方言核心區選點62個,粵方言次生區(桂東南)選點29個,潮汕和客家地區選點38個,研究聚焦于這些風土聚落的現狀及保護、更新方式,關注實際中的問題,總結實踐中的經驗。
2粵系風土建筑現狀及存在問題
2.1原生風土聚落現狀
在調研的風土聚落中,廣州增城劉家村的溫屋讓筆者印象深刻。這是一個客家的堂橫屋,在這個大建筑中生活著幾十戶人家,生活在其中的252人們各享其樂,老年人在門口看著在廣場上嬉戲的子孫,孩童三五成群地坐在祠堂的門檻上、石階上,婦女在天井里煮飯、曬衣服,這是祠堂和她所守護的人們,他們共同構成了一幅生動的廣東鄉村生活畫卷,他們是融洽一體的。但在筆者調研過程中,所見大多數風土聚落的現狀并不樂觀,存在著很多問題?,F存的聚落很大一部分是空心村,有少數仍有老年人居住,大部分模式是居民移居至附近新建的現代化村莊,這些新村莊仍延用原聚落的名字,表現了對故土的情懷,也是現代化的無奈;這些村子歷經百年,卻在最近的一二十年間很快被生活在其中的人們所拋棄。離開了人氣的建筑,只能孤獨地在風雨中飄搖,逐漸衰頹。看著這些沒有靈魂的千篇一律的現代化村莊,筆者深感文化傳承的重要和保護更新的緊迫。而作為最能代表粵系風土聚落中公共建筑的祠堂,在較長時間里被視為落后甚至反動的宗法制度和封建文化的代表,其功能隨著時代的發展發生了很大改變。很多祠堂被閑置下來,日漸破??;還有很多被出租被濫用,淪為簡易的臨時倉庫、廠房[3]。這些改變使得祠堂結構、裝飾被大量改變甚至破壞,許多傳統建造技藝也無處尋蹤,給保護修繕帶來很大困難(圖2)。在新時代的背景下,祠堂或許不再有過去那么重要的地位,也失去了部分傳統的作用,大多數聚落中的祠堂除年節的祭祀外,平日被改為老年活動中心,承擔議事、聚會、休閑等功能[4];但是作為粵系風土聚落中最重要的公共建筑,祠堂被村民共同宗族認同的重要意義仍然存在。祠堂不應該被歷史遺忘,應該對其進行合理保護與更新。
2.2經過改造的風土聚落現狀
對于那些經過保護更新,經歷了開發旅游的風土聚落來說,情況也并不樂觀。廣州黃埔村中居民有保留傳統建筑與生活習俗的愿望,但因開發旅游建造了一定數量的假古董,形成了新的建設性破壞;而獵德村內的建筑幾乎全部被拆除,部分廟宇及祠堂被集中遷建到水池邊,沿獵德涌興建起仿古街鋪,地脈文脈被生硬地打斷;練溪村內部分老建筑被集中遷建,騰出原有用地供新建建筑使用;小洲村內很多祠堂和民居被改建成為工作室,供藝術家使用。此外,很多風土聚落的改造采取了“穿衣戴帽”的形式,只對其表面進行改造以協調“傳統風貌”,反復涂脂抹粉,甚至有的只顧正面不顧側面。這些對原有立面的拆除和“新傳統風格”立面的建立,造成了資源的浪費,也并沒有得到大多數本地居民的認可。
3粵系風土建筑保護與更新策略
風土聚落的空心化和老齡化現狀讓人唏噓,廣泛存在的缺乏歸屬感和在地性的更新也很難達到令人滿意的程度,對粵系風土建筑保護更新的進一步探索迫在眉睫。那么這些傳統村落將何去何從,是拆除抹去,是頑強地堅持現狀,是作為景點開發旅游,還是有什么更好的出路?
3.1運作層面的應對策略
3.1.1政府主導的以文保單位為主體的修繕保護。如以陳氏書院為代表的大量文保單位都采取了這種模式。陳家祠(陳氏書院)素有“百粵冠祠”之譽。該祠自1958年1月起歸屬廣州市文化局管理與維修,隨后辟為廣東民間工藝館,1962年公布為廣東省文物保護單位,1988年國務院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5]。主要通過廣州市政府和國家文物局的撥款進行維修和保護。這類風土建筑大多作為博物館和旅游景點對外開放。3.1.2企業主導的傳統聚落旅游開發。這類以番禺沙灣古鎮和嶺南印象園的開發為代表。沙灣是一個有著近800年歷史的嶺南文化古鎮,2005年被評為“中國歷史文化名鎮”。2008年由廣州市沙灣鎮政府全資成立沙灣古鎮旅游開發有限公司;2010年7月,成立了沙灣鎮旅游開發工作辦公室,與古鎮旅游開發有限公司合署辦公,專門負責沙灣鎮歷史文化資源的保護和開發建設工作。嶺南印象園總占地面積300畝,位于小谷圍島南原練溪村區域內,是集觀光、休閑、娛樂、餐飲、購物、體驗嶺南鄉土風情和嶺南民俗文化的國家4A級旅游景區,由廣州市三驛旅游發展有限公司負責開發及經營管理[6]。3.1.3以村民宗族為主導的自發性維修。這類實踐可以以永泰縣的嵩口古鎮為例,古鎮內各村村民自發成立理事會,“不招標、不外請、不外買”,號召村內村民和工匠施工,修葺自己的祖屋,修建所需材料多向本村村民收購,整個修繕工作在村內就能解決,既節省了成本又提高了村民參與的積極性,保住了原真的風土物質基礎。并通過參評各類歷史文化名鎮名村、宣傳宗族歷史、舉辦節慶活動,增加年輕人對家鄉的認同感。如永泰愛荊莊成立了“青年會”,專門鼓勵有為青年回鄉創業。青年人的回歸,可以帶來新的活力,帶動整體“原鄉人”的力量,保住了原住民,也即保住了原真的生活方式。綜合來看,重要的是“充分依靠政府力量,充分發揮民間力量,充分尊重文化主體”,只有綜合各方力量,才有可能將風土建筑的保護和更新做好。
3.2設計層面的應對策略
在設計和操作層面,筆者結合所見到的各類實踐,歸納出一些經驗:物質上對大的地志地脈保持延續,對重要的節點進行提升,對老建筑進行合理化利用;非物質上,保有當地居民及傳統生活方式,延續歷史記憶,具體有以下幾種方式。(1)在保護與更新的總體原則上,同濟大學常青老師提出了“延續地志、保持地脈、提升地標、重塑風土”四點。地志是指地域的自然和人文特征在歷史上各個時段所積淀的總和。“保持地脈”意味著在保護與再生設計中,尊重并順應千百年來逐漸形成的風土環境特征,及其背后的種種理性和情感因素。所謂“提升地標”,是指在修復的基礎上,恢復和提升地標的文化價值和場景構成作用[7]。保護更新延續了金澤古鎮農耕文明、工業文明和后工業文明的錯疊景觀;保持了其狹長的南北向地脈和完整的水系;對其地標“一廟七橋”,尤其是頤浩禪寺進行復原,并依照傳統規劃寺內外巡行路線及重要表演節點,以此重現頤浩節場,再生民俗景觀(圖3)。(2)對老建筑進行合理利用。對于那些以當地居民居住為主體的原生傳統村落,祠堂仍然是村民最好的精神寄托和活動空間:忙時舉行祭祀或婚喪等各類民俗活動或族內議事,閑時為村民提供棋牌、交流的空間。對于這類建筑應最大程度保留其“被認可”的功能,在保證“堅固、實用、美觀”的基礎上對其進行最小程度干預,更便于原住村民的使用,延續祠堂保持百年的風土活力。而對于那些已經開發旅游的傳統村落,在滿足旅客游玩性的同時,要兼顧當地的文脈和地脈,可以依托當地歷史、地理、人文特色給老建筑注入新的活力,打造名人主題或民俗特色主題的紀念、展覽性空間[4]。如番禺沙灣古鎮的保護與更新實踐中,將聚落內眾多祠堂加以利用使其重新煥發出生命力。留耕堂是沙灣何氏的大宗祠,也是番禺現存年代最久遠、規模最宏大的古建筑,理所應當被設置為沙灣宗祠文化的展覽館;而三稔廳從建成起便是何氏幾代廣東音樂家和愛好者的聚會之所,產生過著名作曲家演奏家何博眾、何柳堂、何少霞等重要人物,是廣東音樂重要的發源地,因此被辟為廣東音樂紀念館;并結合文峰塔打造了古鎮書齋及蒙學活動空間,在此舉行“開筆禮”等(圖4)。此外,還應保存風土環境中的匠作系統和營造工巧,并注意在維護修復設計中延續使用這些建筑技藝。(3)除了對物質空間實體的保存,延續歷史記憶也非常重要。探討一些典型的儀式、場景在傳統聚落中保存和再生的可能很有必要,激活潛在的風土民俗和歷史場景應該被作為聚落再生的核心內容。賴德霖老師提出建構記憶地圖的重要性,這些記憶地圖中的節點(八景、十景等)不僅本身具有重要的價值,風土聚落往往也因為這個稱號受到更多的重視和保護,使得它們能更好地進行保存。如花東鎮港頭村原有八景:三水朝北、冬谷朝歌、睡獅聽鼓、犀牛望月、社壇獨釣、松滿歸鶴、雙坑隔社、南塘古寺。但由于日寇破壞,填坑造田等原因,特別是“文革”期間在“破四舊立四新”的運動之下,很多文物景點都遭到毀滅性的破壞,大部分特色景點基本不存;新時代下,這些重要節點的構建也同樣重要,這些景觀節點的重新建構可以復活記憶地圖,以文化的力量對傳統村落物質形態上的缺憾進行補足。(4)保有當地居民及生活方式。要保存一個傳統聚落的活力,除了要保存其物質形態即傳統民居之外,還應重視其文化形態即生活在其中的當地居民。當地居民所帶來的當地的生活習慣、生活方式及鄉音鄉俗是構成完整傳統聚落的必不可少的條件。所以要對傳統聚落進行保護,當地居民的在地比非常重要,通過同濟大學阮儀三老師的調查數據顯示,我國歷史街區的人口保有率只有維持在60%左右,才能基本保證歷史街區的社會生活結構和方式不被破壞,同時原有居民的保有率又可以滿足現行國家居住標準和現代生活標準[8],因此保有當地民居對傳統聚落的保護來說非常重要。那么如何保有當地居民居住在本地而不外遷呢?一個是本地自信,讓當地的居民意識到自己世代所居住的聚落的文化價值,激發他們內心的本地自信和對家園的熱愛;一個是提高生活條件,在原有的傳統民居中改善室內環境,加設適應當代的硬件設施,如空調、廚房、衛生間等,方便生活所需。
4結語
粵系作為嶺南地區最重要的民系之一,為古代中原漢人南遷至此,與當地百越族融合演變而來其文化內涵深遠,歷史發展悠長,保存了大量古漢語和古文化基因,并投射到粵系的風土建筑之上。這些物質和非物質文化內容,作為優秀的歷史遺存,都應該得到仔細的保護與嚴謹的更新。這些保護與更新應建立在“原真性”的原則上,并在此基礎上發展出“和而不同,與古為新”的嶺南新風土建筑。以上的論述,不管是策劃運作層面的策略總結,還是設計和操作層面的經驗歸納,都是筆者關于保護與更新理論和實踐的粗淺觀點,難免以管窺豹,而更加成熟全面的應對策略,亟待歷史環境保護與更新相關各專業同仁進行更深入的研究。
作者:徐粵 單位:蘇州大學金螳螂建筑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