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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代,尤其是唐代中后期,飲酒之風盛極一時,人們不僅一家一戶釀酒,自產自銷,置肆沽酒更是愈來愈多,劉禹錫就曾作詩,“長安百花時,風景宜輕薄,無人不沽酒,何處不聞樂”來贊美這一現象。唐以長安城中的酒業為最盛。據《開元天寶遺事》卷下“歇馬杯”條所載:“長安自昭應縣至都門,官道左右村店之民,當大路市酒,量錢數多少飲之。”在長安城外尚且如此,在東、西兩市的商業區中,就不僅有大量的賣酒鋪面,還有許多酒樓。在《太平廣記》卷四四《穆將符》中,就有“長安東市酒肆姚生,與其友善”的記載;而在《太平廣記》卷一五七《李君》中,亦有“可西市鞦轡行頭坐”登樓飲酒的記載;類似記載在《太平廣記》一書中,還可見于衛庭訓、虬髯等人的傳記中。種種傳記足以表明,東、西兩市的酒肆已經成為唐人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但當時的酒肆并非純粹賣酒,亦兼營其他行當,也有部分商鋪兼營賣酒。在《太平廣記》卷三九《劉晏》中就有記載藥鋪中販酒的事例,劉晏“遂至一藥鋪,偶問,云:常有三四老人,紗帽拄杖來取酒,飲訖即去,或兼覓藥看,亦不多買,其亦非凡俗者”。藥鋪等其他商鋪亦沽酒,由此也可見唐代從事與酒有關工作的人員之多。除卻東、西市的商業區,外郭城中的一些里坊也分布著一些酒肆,其中以常樂坊蝦蟆陵為最盛,“翠樓春酒蝦蟆陵,長安少年皆共矜”就是唐代僧人皎然對其的贊美。自城門去曲江的道路旁,亦是酒販云集之所,李白有詩曰:“何處可為別,長安青綺門。胡姬招素手,延客醉金樽。”在《資治通鑒》中也有記載:順宗永貞元年,求當權者王叔文、王伾辦事的人極多,“于是叔文及其黨十余家之門,晝夜車馬如市。客候見叔文、伾者,至宿其坊中餅肆、酒壚下,一人得千錢,乃容之”。而在貞元二年(786),長安缺糧,軍心不穩,“上憂之甚,會韓滉運米三萬斛至陜”,皇帝大喜,命太子“時禁中不釀,命于坊市取酒為樂”,可見酒肆在市坊之中亦有分布,且釀酒量較大。唐代幾乎各個階層的人都喜愛飲酒,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甚至包括僧人和尼姑,人們非常熱衷在節日或是一些特殊時節飲酒。說到唐代愛飲酒者,必提李白,余光中先生就稱贊其為“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還有三分嘯成劍氣,秀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李白也以《答湖州迦葉司馬問白是何人》直言不諱地評價自己為“青蓮居士謫仙人,酒肆藏名三十春”。除了李白,白居易作詩也是離不開酒的,他在親友相聚吟詩作賦之前,“必為之先拂酒罍,次開詩篋”(《醉吟先生傳》,載董誥等:《全唐文》,中華書局1983年影印本,第6955頁)。唐代著名畫家王洽也是如此,性情豪放豁達,作畫之前必飲酒,“興酣之后,先已潑墨”(《太平廣記》卷二一三《王墨》)。唐人不僅好飲酒,而且酒資花費也極大。曾有一唐人名陽城,“每約二弟:‘吾所俸入,而可度月食米幾何,薪菜鹽幾錢,先具之,余送酒家,無留也。’”且他家中仆從在家中斷糧時,“以米易酒,醉臥于路”《新唐書•陽城傳》。李白在《自漢陽病酒歸寄王明府》中,亦寫道“莫惜連船沽美酒,千金一擲買春芳”。在唐代人看來,飲酒不僅是一種風尚,也是一種治病的良方。白居易曾將酒與藥材相媲美,在《對酒》中寫下了“唯將綠醅酒,且替紫河車”。王轂在其《贈蒼溪王明府有文在手曰長生》中也寫道,“但以酒養氣,何言命在天”。可見在唐代人看來,適量飲酒是有助于身體健康的。但同樣,唐代人也認識到了飲酒過量會導致“中酒毒”,白居易就曾認為自己“眼昏久被書料理,肺渴多因酒損傷”(《對鏡偶吟贈張道士抱元》)。而要解酒毒,就要如唐人李建勛一般,“方為醫者勸,斷酒已經旬”(《春日病中》)。飲酒之風的盛行,極大地推動了釀酒業的發展。在當時,一年四季均是釀酒時節,人們通常以麥、黍、稻等作為原材料,輔之以酒曲釀造,一些西域美酒則以葡萄釀造。自周代起就有記載稱,人們用黑黍子和郁金香草釀造一種名為秬鬯的美酒,由于黑黍子為黍中上品,材料珍貴,主要供皇宮貴族飲用。以糧食釀的酒中以糯米酒為最特殊,白居易在等好友贈糯米酒后,寫下了《劉蘇州寄釀酒糯米……》這固然與白居易生活艱苦有關,但當時糯米難得,糯米酒的制作工序要求精良,用水考究,糯米酒自然也較為珍貴。但以麥、黍、稻釀的糧食酒雖珍貴,卻不易保存,這類酒大多質地粘稠,“綠餳粘盞杓”、“醅濃盞底黏”,且若是擱的久了,難免如白居易般“酒甕全生醭,歌筵半委塵”(《臥疾來早晚》)。甚至如陸龜蒙一般“良常應不動移文,金醴從酸亦自醺”,直接變了味。
二、胡姬酒肆
唐代的酒肆繁盛,其中不免有來自西域的胡商所開的售賣西域美酒的酒肆,這些酒肆多是由來自西亞各國和波斯的胡人開設,主要分布在西市以及春明門到曲江的道路兩旁,售賣的有高昌(吐魯番)的葡萄酒,大食(波斯)的龍膏酒以及三勒漿。這些酒唐人的仿制并不成功,胡商主要還是要依靠進口以保持酒原汁原味,因而其價錢也遠高于本土的酒。胡商們還采取了與唐人不同的經營方式,不是將酒肆設于鬧市之中,而是將酒肆設于城門口,方便送別的親友以酒訴情,離別餞行。除了酒與經營方式和中原酒肆不同,這些胡商還會利用胡姬的異域風情幫助招攬客人,“胡姬春酒店,弦管夜鏘鏘”(賀朝:《贈酒店胡姬》)成為長安一道亮麗的風景線,胡姬因而也就有了“酒家胡”的別稱。但“酒家胡”這一別稱不僅寓意與漢人“酒家女”相對,也寓意著唐代飲酒時的一種助興工具———“酒胡子”,它類似于現在的不倒翁,在行酒令之前,轉動酒胡子,停止時指向誰則誰飲酒。唐人將其人格化為一勸酒之人,正符合胡姬在酒肆中的作用。“胡姬”的稱謂最早見于古詩《羽林郎》中,“昔有霍家奴,姓馮名子都。依倚將軍勢,調笑酒家胡。胡姬年十五,春日獨當壚。”這些與中原人不同的西域女子,穿著傳統服飾,彈奏異域音樂,跳著曼妙舞蹈,無疑會吸引大批長安人為之駐13足,從而“為底胡姬酒,長來白鼻騧”(張祜:《白鼻騧》)。通過數量較多的唐代詩詞,我們可以大略勾勒出這些胡姬的面貌,她們“碧玉炅炅雙目瞳,黃金拳拳兩鬢紅”(李白:《上云樂》)。在酒肆門前,“胡姬招素手,延客醉金樽”(李白:《送裴十八圖南歸嵩山》)。她們或許還會舞上一曲胡旋,“蓬斷霜根羊角疾,竿戴朱盤火輪炫。驪珠迸珥逐飛星,虹暈輕巾掣流電。潛鯨暗噏笡波海,回風亂舞當空霰。”(元稹:《胡旋女》)“胡旋女,胡旋女。心應弦,手應鼓。弦鼓一聲雙袖舉,回雪飄飖轉蓬舞。左旋右轉不知疲,千匝萬周無已時。”(白居易:《胡旋女》)相比于中原傳統的婉約型舞蹈與音樂,西域爽朗豪放的歡歌熱舞更能營造出一種熱鬧的飲酒氛圍,使飲酒者情緒高昂而熱烈,酒興大漲,賦予詩人創作的靈感。當時的豪門公子和達官貴人自是經常光顧胡姬酒肆,“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落花踏盡游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李白:《少年行》)但據目前的考古發現,有學者大膽猜測,這些異域少女其實并不真正受長安人喜愛。目前關于胡姬形象的考古發現數量非常少,孫機先生就認為女子本身在西域文化中大多不受重視,而胡姬在唐人的眼中,可能不被視為是“良家婦女”,且根據男性胡人的面相判斷,胡姬的長相可能也并不符合唐人審美,如李賀就將她們描述為“鬈發胡兒眼睛綠”(《龍夜吟》)。因此,人們在社會心理上將她們定位為風塵冶艷之尤,遂使之難以在正式場合拋頭露面。(孫機:《絲路胡人外來風》序言,文物出版社2008年版)在這些胡人酒肆中胡酒雖多,胡姬仍多以葡萄酒招攬顧客。葡萄酒在中國的出現與盛行主要始于唐代,一直被視為是極其珍貴的酒。唐前期滅掉的東、西突厥的領土中,包含著廣闊的盛產葡萄及葡萄酒的西域地區,隨后通過擴大疆域和絲綢之路上的交往,葡萄酒在中國迎來了第一個發展的高峰時期。在唐代詩詞中,最為人所熟知的關于葡萄酒的詩詞,就是王翰的《涼州詞》:“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葡萄酒自西域傳入,邊疆的將士們自然能更早更多地接觸到這種西域美酒。在當時,也有不少將軍將這味美多產的葡萄酒作為論功行賞的飲品。唐邊塞詩人們多以葡萄酒勾勒出守衛邊疆的男兒慷慨激昂,欲啖胡虜肉,欲飲匈奴血的豪情。除了邊塞之人,長安城中的文人墨客、達官貴人都喜飲葡萄酒,葡萄酒也是唐代女子常飲之酒,且由于唐人仿制葡萄酒并不成功,人們熱切地追捧產自西域的優質葡萄酒。不少文獻都記載了唐明皇、楊貴妃、李白等人飲用葡萄酒的軼事,李白在吟詩時,須得“蒲萄酒,金叵羅,吳姬十五細馬馱”(《對酒》)。唐明皇最喜玉環醉韻殘妝之美,“唐明皇登沉香亭,召太真妃,于時卯醉未醒,命高力士使侍兒扶掖而至。妃子醉顏殘妝,鬢亂釵橫,不能再拜。明皇笑曰:“豈妃子醉,直海棠睡未足耳!”“太真妃持頗黎七寶杯,酌西涼州蒲萄酒,笑領意甚厚。”這也引發了唐代女子紛紛在臉頰上涂兩塊如酒暈一般的紅胭脂,仿作暈醉。與胡姬、胡酒相配套的還有盛酒用的胡瓶。“胡瓶”,顧名思義就是從西亞中亞傳來的一種盛水器,早在三國時期就已經傳入中原地區,并逐漸被本土化,在唐代,胡瓶大為盛行,取代了尊勺,成為酒具中較為重要的一種。胡瓶原本在西域主要是盛放飲料、乳品,并作為一種汲水器使用,在唐代,它之所以會成為酒具,楊瑾認為,是因為胡瓶造型上“大口,鴨嘴式流,細長頸,橢圓形腹,長曲柄,圈足或無足”(楊瑾:《說唐墓壁畫中的胡瓶》)。趙晶也認為這些胡瓶應是“鳥嘴狀口,鼓腹,單柄,圈足”(趙晶:《唐代胡瓶的考古發23現與綜合研究》)。這樣的造型,既有利于手執,又方便傾倒,足圓而穩定,瓶身上的裝飾還具有濃厚的西域色彩,最適合由胡姬手執,盛放胡酒。(圖片來源:高啟安,《胡瓶傳入和唐人注酒方式的改變》,《絲綢之路研究輯刊》,第一輯,第83-84頁)這些胡姬酒肆多出現于盛唐、中唐及晚唐初期,在晚唐后期逐漸減少甚至消失,與唐代的中西交通形勢大致吻合。唐建國一直到657年滅西突厥,中西矛盾較大,唐疆域內的胡商較少。開元盛世前后,中西溝通增多,中原地區“胡化”成為一種風尚,“酒家胡”開始大量進入中原。安史之亂后,由于唐王朝向回紇借兵,疆域內回紇及“九姓胡”(多為粟特人)來往頻繁,“胡音胡騎與胡妝,五十年來競紛泊”。這一時期的胡商勢力極大,“酒家胡”進入了全盛時期。9世紀下半葉,回紇解體,唐末經濟、政治每況愈下,“酒家胡”也因此在中原地區逐漸銷聲匿跡。
作者:王婧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