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一篇好文章的誕生,需要你不斷地搜集資料、整理思路,本站小編為你收集了豐富的紅樓夢晴雯主題范文,僅供參考,歡迎閱讀并收藏。
作為中國古典小說中現實主義代表作品,《紅樓夢》素有中國封建社會的百科全書美稱,寫實般地反映了封建社會衰亡末期廣闊的社會圖景,人物關系龐雜,規模體制宏大,情節波瀾起伏,結構層次嚴謹,思想意義深邃,正如著名作家宗璞所言:“《紅樓夢》是一部挖掘不盡的書。”從內容理解的層面上來說,《紅樓夢》作品內容的復雜性決定了其導讀的重要性。
晴雯,是《紅樓夢》中極具閃光點的一個典型人物,在《紅樓夢》第五回的判詞中,她率先出場,結合字字血淚的《芙蓉女兒誄》,不難看出,作者是極為鐘愛晴雯的,其重要性可見端倪。晴雯感人的命運悲劇及其重要的社會意義,更值得我們將導讀教學的目光投向這位大觀園中堅決的反抗者。通過對這位孤獨的斗士的感情結構的解析,細心揣摩作者的真實創作意圖,方能有效建構學生小說人物鑒賞的思維模式,才能提高學生的小說人物鑒賞能力,從而培養起學生閱讀文學經典的濃厚興趣。
晴雯人物形象的鑒賞導讀,應采用整體感知、局部品讀、感悟拓展三步法。這樣可以提高導讀教學的效率,起到優化導讀課堂教學的作用。
一、整體把握:理解文本內容層面的高效引導
運用整體把握的導讀方法,鑒賞晴雯人物形象,一般以《紅樓夢》第五回的晴雯判詞為起點,判詞對人物悲劇命運的預示,容易引發學生先行思考其悲劇意義。晴雯的生平經歷在文中采用了倒敘手法,直到七十七回才予以交待,采用正序導讀方式,會對文本的理解造成一定的障礙,影響課堂教學的效率。因此,賞析晴雯判詞后直接跳讀至七十七回,了解晴雯身世,判詞與身世兩相對照,首尾相應,判詞顯得明白易懂,人物命運主線一目了然,基本上就可以勾勒出人物的概貌,“導”的作用凸顯,即可輕松完成對人物的整體感知。
二、局部品味:賞析人物個性特征的有效剖析
晴雯人物個性特征,可以從外貌出眾、聰慧靈巧、體貼忠心、火爆尖刻、反抗叛逆,五個方面加以概括,導讀過程中應緊扣晴雯撕扇、病補雀金裘、抄檢大觀園中晴雯的表現、晴雯之死四個典型情節,并簡要分析諷刺小紅、挖苦襲人、攆走墜兒等細節,鑒賞人物性格的復雜性、多樣性。
晴雯的嬌姿麗容,作者并未給以正面的描寫,但閱讀過程中,學生基本上都可以看出晴雯美麗出眾,品讀七十四回中王夫人和王善保家的所說的話,王夫人將病中的晴雯叫到眼前,“美人”“病西施”的俏麗佳人的形象終于完整了,榮國府上下一致承認的美麗更加突出了,不言而喻的美麗形象呼之欲出,鋪墊渲染的表現手法運用得淋漓盡致。
“撕扇子作千金一笑”在每個讀者的心里都會留下鮮明的印記,美麗而又任性的晴雯,面對極傷自尊的怒斥,肆無忌憚地直言抗爭,為奴卻無奴婢心理,她要爭取人的平等,她要捍衛人的尊嚴,在等級森嚴的賈府中,反抗的萌芽悄悄地鉆出了土壤,將扇子一條條地撕下,又何嘗不是在表達抗爭取得勝利的喜悅?厭倦奴顏婢膝、媚主求榮的寶玉,在晴雯的“傲骨”面前甘心折節相交,視晴雯為怡紅院的唯一知己。此后,晴雯在病補雀金裘情節中,展現了自己聰慧靈巧,盡顯對貼心知己的體貼忠心,重病中的晴雯少不得狠命咬牙捱著,柔弱的佳人也有性格剛強的一面。
作為敘事文學,小說總是要把人物放在不斷變化的環境中來考察完善人物感情結構和復雜性。為了打破晴雯感情結構的穩定常態,作者用“抄檢大觀園”這一重大變故,再次迫使晴雯進入極端情境,面對越來越極端的自尊傷害,晴雯的憤怒再次爆發,當王善保家的一行人來到怡紅院抄檢時,她挽著頭發闖進來,“豁啷”一聲將箱子掀開,兩手提著底子往地上一倒,將所有之物盡都倒出來。無趣的王善保家的涎著臉解釋,晴雯更指著她的臉怒斥一番。她的剛烈倔強,她的鋒利尖刻,她的錚錚傲骨,通過動作和語言,淋漓暢快地展示出來,不畏權勢、敢于蔑視和冒犯封建主子的反抗性、叛逆性一覽無余。
極端的情境考驗仍然繼續,王夫人把“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的晴雯拖下炕來,逐出了大觀園,寶玉趁夜前去探望晴雯,到了如此境地的晴雯,晴雯悔改了嗎?晴雯低頭了嗎?委屈萬分的晴雯,面對寶玉,嗚咽道:“……只是一件,我死也不甘心,我雖生得比別人好些,并沒有私情勾引你,怎么一口死咬定了我是個“狐貍精”!我今兒既擔了虛名,況且沒了遠限,不是我說一句后悔的話,早知如此,我當日……”那未盡的話語,是要表達怎樣的意思呢?或許是想說:早知如此,不如當初就徹底地反抗禮教,也不枉擔了虛名?彌留之際的含淚控訴,更突出了“雖九死其猶未悔”的堅定信念。最后,她將兩根蔥管一般的指甲齊根鉸下,將貼身穿著的舊綾襖脫下,一起遞給寶玉,并要寶玉把襖兒脫下給她,當夜,晴雯孤寂中悄然離開人世。
作者就這樣殘忍地將晴雯置于越來越極端的情境中,層層遞進的逼近,層層遞進的挖掘,層層遞進的完善,在越來越極端的情境中,讓讀者去閱讀她內心感情的深層結構,竟是一次比一次更加堅決的反抗。正如魯迅所說:悲劇就是把人間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你看。晴雯的人物性格就是在情節的不斷推進中,加強了人物的悲劇性格,給讀者帶來了巨大的震撼。
三、感悟拓展:探究作者創作意圖的深入思考
感悟拓展,是小說人物鑒賞能力的核心。小說的審美規范決定了情節的因果性,一切結果必有原因,沒有原因的結局是不完美的。晴雯悲劇的復雜情節中,原因不是單一的,而是多元的,縱橫交錯的諸多原因,推動了晴雯悲劇的產生。對于普通的休閑閱讀來說,結果是重要的,但對于小說鑒賞來說,對原因的探索更為重要。然而,由于當前名著導讀教學的應試功利性過強,這一環節的教學已經成為可有可無的薄弱環節。導讀教學要在把握情節、分析性格的基礎上,進一步結合社會背景,引導學生深入感悟探究,探求作者的創作人物形象的真實意圖,才可能讓學生對作品形成較為全面的理解。
心比天高的晴雯,最終與大觀園的現實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理想與現實的較量中,以悲慘的結局收場,悲劇形成的原因是多元的:有不屑趨炎附勢、不懂人情世故的原因;有遷怒他人、爆炭性格的原因;有相貌出眾、風流嬌俏而犯忌的原因;有大觀園沒落貴族垂死掙扎企圖肅清新生思想的原因;有因追求平等、反抗叛逆而遭迫害的原因;有封建家族內部權力斗爭而遭遇池魚之災的原因。這一切原因都都推動著這一悲劇的產生,這一切原因都凝聚為一個統一的原因,那就是封建勢力對美好事物、新生思想的無情摧殘。晴雯的悲劇喻示著封建時代具有反抗思想、自我意識的普通人的典型命運,作者借此來控訴社會的黑暗,彰顯作品的反封建主題。
高中語文名著導讀的教學,必須遵循小說鑒賞的一般規律,在學生通讀原著的基礎上,建構以小說人物鑒賞為主線的整體把握、局部品味、感悟拓展三步法導讀教學模式,才能讓學生對作品進行深入的賞析探究,才能讓學生發表鑒賞評論、提出獨立見解,才可能真正實現培養學生小說鑒賞能力的教學目標。
參考文獻:
[1]曹雪芹:《紅樓夢》,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年。
那首《葬花吟》擁有了她多少的情感。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秋季,花兒凋謝,飄零在風中,漫天飛舞。在這樣殘酷的季節里,落花黯淡了應有的紅潤,失去了曾經的芳香,此情此景又有誰會憐惜呢?黛玉哀傷,默許。自幼喪母的她,來到了外婆家。那種寄人籬下的生活又有誰知道呢?自己猶如那些花兒,失去了芳香,沒人憐惜。她的情,誰知道;她的怨,誰知道;她的哀,誰知道?然而這些只可用筆書寫她的一切。
“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柳樹和榆樹只管自己的綠葉蔥蔥而不去管那桃花和李花的飄落。黛玉不禁感嘆,是啊,不正如自己么。身處這宅院當中,大家各忙各的,又有誰會想到自己呢?只會有自己在關心著自己吧。這是她對于封建社會的不滿,然而一切的一切卻也是注定了,不能改變。
“質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淖陷渠溝。”這是黛玉的骨氣,那份傲,誰有?那份潔,誰有?這便是她對于現實的社會的反抗。她堅守著自己,不讓自己被當時的一切給侵染。對于愛情,她沒有能力去挽救。她只是希望自己沒有別當時的社會而改變就好。這份高潔,不僅讓世人,為此欽佩。雖然最后黛玉死了,但是她卻沒有輸,因為她沒有像當時的社會而屈服,她高潔的來,便是高潔的離去。
我不禁為黛玉感嘆,她的哀怨當時又會有誰知道呢?她的高潔,她的反抗又有誰會了解呢?一首簡簡單單的《葬花吟》描繪出多少情感。
關鍵詞:紅樓夢 晴雯 原因 意義
一部紅樓夢,所寫到的有名有姓的人物有四百多,其中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就多達數十個。這些人物之中――婢女,這大觀園殊的一個群體,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晴雯,位于“金陵十二釵又副冊”的首冊,曹雪芹在第五回就對她的一生做出了預言:“霽月難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為下賤。風流靈巧招人怨。壽夭多因誹謗生,多情公子空牽念。”這幾句判詞,無疑告訴了我們晴雯之死,也透露出作者對于晴雯之死的無限惋惜和悲悼。那么,晴雯又為何會死?因何而死呢?
一、性格使然
晴雯判詞中有一句“心比天高,身為下賤”,正是對其悲劇性格最深刻的概括。晴雯是被賈府的奴隸賴大用銀子買來的丫頭,后又被當作小禮物送給了賈母。她的出身,雖然是奴隸的奴隸,可是她卻從沒有認為自己在人格上有什么低人一等的地方,口舌尖利,性格直爽剛烈,就如平兒所言,正是一個“爆炭”般的人。這種性格與其女奴身份的沖突,使她的生存注定是艱辛的。在第三十一回中,晴雯跌壞扇子被責備,爭吵之中又牽連了襲人,三人吵鬧一番,氣得寶玉要將晴雯“放出去”,剛還倔強的晴雯甚至哭著表明了自己死也不出去。在這一段爭吵中,可以看到,晴雯要求寶玉用平等的身份對待她,同時她也無法離開寶玉。晴雯的幸運之處正是她遇到了寶玉,只有在這樣一個“每每甘為諸丫鬟充役”“慣能做小服低”的主子身邊,她才能在她的奴隸地位和高傲的心性間找到一個平衡點,能最大限度地爭取到平等的地位,所以晴雯不能離開寶玉。
晴雯的行為和心態是這個封建家庭的生活環境所行不通的。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到“勇晴雯病補孔雀裘”,她真心對待寶玉,天真地以平等的靈魂和心態來面對寶玉,但忽視了彼此的階級差距以及封建家長的態度,最終導致了毀滅。
二、口舌促之
“風流靈巧招人怨”“壽夭多因誹謗生”,晴雯一貫不會服軟獻媚,顯得鋒芒畢露,這樣難免不入主子們的眼,平日里也得罪了不少人。在第七十四回中,作者就寫到:“王善保家的因素日進園去,那些丫鬟們不大趨奉他,他心里不自在,要尋他們的故事又尋不著……”可見以王善保家的為代表的這些真正的奴才們,連丫鬟們奉承得少了都要記在心里,憤恨不已,更別說受到晴雯言語上的搶白和諷刺,因而不久王寶善家的便立刻向王夫人告了晴雯一狀,將她說得相當不堪。但作為一個奴隸,晴雯卻有著強烈的反抗精神。晴雯的反抗精神,在第七十四回“惑奸饞抄檢大觀園”中得到了突出體現。當心存報復的王善保家的來到怡紅院中抄檢時,眾多箱子中,惟有晴雯的箱子不是打開的,“襲人方欲替晴雯開時,只見晴雯挽著頭發闖進來,豁朗一聲將箱子掀開,兩手提著底子往地下一倒,將所有之物盡都倒出來。”那王善保家的面子上下不來,又責備了晴雯幾句,這時幾日壓抑的不滿終于使晴雯大怒道:“你說你是太太打發來的,我還是老太太打發來的呢!太太那邊的人我也都見過,就只沒見過你這么個有頭有臉的大管事的奶奶!”如此鋒利尖酸!道盡了她心中的不滿和憤恨,也表現了她毫不畏懼的膽色。但同時,也是正式向王夫人表達了不滿,使她厄運的到來更無可避免。
三、襲人導之
襲人和晴雯在形式上都是老太太派到寶玉身邊的丫鬟,但實際上卻是老太太安排的寶玉之妾的候選人。選襲人在于她“心地純良,克盡職任”,選晴雯在于她“容貌嬌美,‘模樣”等方面在丫鬟中堪稱出類拔萃”。對于這一點,晴雯或許是無知覺的,但襲人是一開始就意識到的,在第六回“賈寶玉初試云雨情”一節中,作者就寫到在寶玉“遂強拉襲人同領警幻所訓之事”,這就意味著這場爭斗晴雯一開始就處在下風。在搬入大觀園后,晴雯在寶玉心中的地位逐漸升高,在經過“撕扇”一節后,襲人也明顯發現了晴雯與寶玉在精神上的共鳴,再者,所謂“賢妻美妾”,選妾更看中的是相貌,這一點上襲人自知不如晴雯,在這種雙重的危機感之下,再加上晴雯平日口舌上對于襲人的攻擊和諷刺,使得在三十一回的“撕扇”之后,緊接著在三十四回中,襲人便借助王夫人找她談話的這個機會,說出了準備已久的一番話來:“我也沒什么別的說,我只想著討太太一個示下,怎么變個法兒,以后竟還叫二爺搬出園外來住就好了。”這使王夫人大吃一驚,仔細追問時襲人卻巧妙地繞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表白了一番自己的忠心。這次對話后,王夫人“心下愈發感愛襲人”。并許言說:“我自然不辜負你。”襲人此次不但一舉迎得了寶玉婚姻方面能做主的王夫人的欣賞和信賴,還引起了王夫人對于寶玉身邊女性的注意和懷疑。點起了這個火頭之后,襲人知道不用自己出面,自有晴雯的敵人們會使這懷疑落在晴雯身上。果然王夫人開始干涉寶玉房中之事,注意大小丫鬟,最后終于找到了令她不安的晴雯,并將晴雯殘忍地逐出了園外。深知晴雯心性的襲人明白,像晴雯這種心高氣傲之人,被逐也就離死不遠了,終于在不撕裂自己賢人的面具下,巧妙地鏟除了這個自己成為寶玉之妾的最大阻礙。
四、斗爭使然
王夫人一直是“金玉良緣”的積極推崇者,且不論寶釵的識大體深得王夫人之心,就是出于鞏固地位的需要,王夫人也勢必要將寶釵推向寶玉妻子的地位上來。而另一方面,從黛玉初進賈府之時,賈母就表現出了想要培養二玉感情的態度,讓兩人從小同吃同住同玩,如果不是寶釵的出現,二玉的婚姻可以說是順理成章的,這也是老夫人所希望的。在薛姨媽住進賈府之后,沒少在老夫人跟前推銷她們的“金玉良緣”,但是老夫人也在不同的場合用不同的方式進行了暗示性的回絕,這樣就和王夫人產生了一定的矛盾,所以王夫人是深恨黛玉的,這也導致她對晴雯的反感。
第七十四回中,王善保家的在王夫人面前說了晴雯一大堆壞話之后,書中寫道:“王夫人聽了這話后,猛然觸動往事,便問鳳姐道:‘上次我跟了老太太進園逛去,有一個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像你林妹妹的,正在那里罵小丫頭。我的心里很看不上那狂樣子……’” 王夫人此時并不認識晴雯,還談不上偏見,對她的這一番怒罵,根源還是在于對于黛玉的不滿。由于在寶玉婚姻的問題上,王夫人礙于地位無法公開與賈母爭斗,所以才拿女奴開刀,用驅逐晴雯來向賈母表明她的態度和手段。
晴雯之死,是王夫人同賈母在寶玉婚姻問題上對抗的犧牲品。王夫人私自做主逐出晴雯,一是發泄不滿,二是在暗示老夫人,在寶玉的婚姻問題上,最終能做主的還是作為寶玉娘親的她。同時從全書的角度來看,晴雯的死,也是暗示了寶玉與黛玉的愛情最終只能是悲劇收場。正如清人陳其態在《紅樓夢回評》中就說:“襲人留房,而知薛婚已定,晴雯被逐而知黛玉之必死。如鏡照影,若離若合。”
晴雯的死,固然有其自身性格矛盾的原因,但最為關鍵的是她卑微的身份得不到尊重和平等的對待,被動的卷入了一場不見硝煙的爭斗,既不被同等地位的奴隸所容,也不被封建家長所容,最終惟有悲憤地死去,成為了統治階級矛盾對抗的無辜犧牲品。晴雯之死,令我們在悲嘆惋惜之時,更看清了劊子手們的無情和虛偽,以及封建社會吃人的本質。
參考文獻:
[1]曹雪芹,高鶚.紅樓夢[M].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
[2]俞平伯.平伯點評紅樓夢[M].北京:團結出版社,2004.
[3]劉夢溪.紅樓夢新論[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2.
再看大的方面,即“大處著眼”,則《紅樓夢》章法結構之對稱,更是顯而易見了。比如:
一、第一回,賈雨村中秋吟詩:時逢三五便團圓,滿把晴光護玉欄。天上一輪才捧出,人間萬姓仰頭看。脂硯朱筆眉批:用中秋詩起,用中秋詩收,又用起詩社于秋日。所嘆者,三春也,卻用三秋作關鍵。——此批明確指出,《紅樓夢》全書結束,時序在中秋佳節,內容“即詩”,與第一回“中秋詩起”,正呈前后對稱之勢。
二、第一回,香菱上場。瘋癲僧人對懷抱香菱的甄士隱口念四句言詞,道是:慣養嬌生笑你癡,菱花空對雪澌澌,好防佳節元宵后,便是煙消火滅時。脂硯在“好防佳節元宵后”句旁批:前后一樣,不直云前而云后,是諱知者。我們知道,脂硯所謂“云前”,是指元宵節香菱的丟失及隨后而來的甄士隱家遭火災,而“云后”是指賈府元宵節元春的暴亡及隨后而來的賈府被抄。甄士隱家遭民火,賈府家遭戰火。而“元宵節”,實乃霍啟之始,(脂硯點明:“霍啟”諧“禍起”。“菱花空對雪澌澌”其中含義之一,是寓香菱后為薛潘霸占,同時,亦宣告香菱元宵節后死亡。)甄士隱家落難,實與賈府落難,成前后對稱之勢。而時序,均以元宵節為“禍起”。香菱后來死亡了,而賈府湘、林后來亦同歸死亡。香菱確有諧“湘、林”之意。
三、第二十一回:“賢襲人箴寶玉,俏平兒軟語救賈璉”,此實乃后面“薛寶釵借詞含諷諫 王熙鳳知命強英雄”一回的引文。換言之,二十一回的“賢襲人”與八十回后“薛寶釵”回,正呈前后對稱之勢。(庚辰本二十一回脂批節錄如下:按此回之文固妙,然未見后之卅回,猶不見此文之妙。此曰“箴寶玉,軟語救賈璉”,后曰“薛寶釵借詞含諷諫 王熙鳳知命強英雄”;今只從二婢說起,后則直指其主……何今日之玉猶可箴,他日之玉已不可箴耶?今日之璉猶可救,他日之璉已不能救耶?“箴”與“諫”無異也,而襲人安在哉?——寧不悲乎?!)
四、庚辰本第十七至第十八回,有一條脂批明確指出:至末回“警幻情榜”,(類似脂批,另有多條)。而“情榜”故事發生的地點在太虛幻境。此與第一回甄士隱夢中地點相呼應。但更重要的,是與第五回賈寶玉神游太虛幻境呈對稱。我們可以確知,“警幻情榜”里,有正釵、副釵、又副釵,而寶玉是“諸艷之冠”,與“絳洞花王”相合。但“警幻情榜”里,決不會有所謂的一百另八“脂粉英雄”(周汝昌老師之觀點)。因為此說與賈寶玉神游太虛境不合,破壞“對稱”。第五回“太虛幻境”里,正釵、副釵、又副釵,均擇要錄之,有神龍見首不見尾之神效,結尾“太虛幻境”錄出一百另八“脂粉英雄”,豈不味同嚼蠟,“神效”盡失?至于畸笏批“至末回‘警幻情榜’,方知正、副、及三、四副芳諱,”實是針對于脂硯的錯批而引發的議論。因為脂硯未見雪芹的“后卅回”,卻想當然地批又副冊“想為金釧、玉釧、鴛鴦、茜雪、平兒等人無疑矣”。(畸笏所言的“方知正、副及三、四副芳諱”,實是為加重批駁語氣而已,而不是說真有正、副、再副、三四副芳諱。此猶如賈母斗牌時說笑,“我那里記得什么抱著背著的?”此“抱”據“鮑二家的”而來,但“背”字只是順嘴說說,湊趣而已,實無義。
五、第四十三回,巧姐生病。劉佬佬應王熙鳳之請,為之取名“巧姐”,并說:“這叫做以毒攻毒以火攻火的法子,姑奶奶定要依我這名字,他必長命百歲,日后大了各人成家立業,都從這巧字上來”。靖藏本于此有脂批曰:“應了這話固好,批書人焉得不心傷。獄廟相逢之日,始知‘遇難成祥,逢兇化吉’,實伏線于千里,此后文字不忍卒讀。”——這足以說明,賈巧姐將來的命運,必與劉佬佬說的這段話,成遙相呼應之勢,也即是“對稱”。
事實上,帶有脂批證明的“大對稱”、“小對稱”,在《紅樓夢》一書里,我們還可以找出許多。
《紅樓夢》里許多讖語式的語言表達,都可以來為“對稱”兩字作佐證。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吧:第二十二回,有隱寓眾多姐妹最終命運的“春燈謎”。這“春燈謎”發生在元宵佳節,無獨有偶,五十回及五十一回,共有十四首“春燈謎”(包括寶琴懷古詩),出現在元春省親后的第二個元宵節之前夕,如果我們承認并看重“對稱”一說,則可以很快領悟到,二十二回“春燈謎”,與五十回、五十一回“春燈謎”,正是兩相對稱。故,五十回、五十一回之“春燈謎”、“懷古詩”,性質與作用當與二十二回春燈謎一樣。——當然,其側重點不一樣,具體細化、深化程度會不一樣,但對于賈府最終結局,對于金陵十二正釵及寶玉最終命運,必有明文交代。
情節上的對稱還有很多:如晴雯之死與黛玉之死。實際上,她們二人之死,明顯是一種對稱。晴雯死時,寶玉不在身邊;而黛玉死時,寶玉同樣不在身邊。再有,晴雯之死與黛玉之死一樣,均是受誣而死。她們倆人同是芙蓉花,當然,也同是花神。寶玉誄晴雯,脂批明說“實誄黛玉”。因此,我們說晴雯與黛玉是一種“對稱”,一點不差。
第二十八回,寫到蔣玉菡與寶玉互換汗巾子,其中隱寓著蔣玉菡與襲人將來成婚之事。八十回后,蔣、襲果然成婚,并侍奉寶玉、寶釵(據脂批)。此即是前后照應,明顯對稱。十八回,元春省親,那場面、那氣派,真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然到了全書結尾處,賈府被抄,家亡人散,其場面之凄涼、悲慘,決不是我之筆墨所能形容。前后對比,天壤之別。這當然是大比照,但同時,當然也是大對稱。
《紅樓夢》一書里,“對稱”實在是太多太多了。比如黛玉、湘云先后死于芒種節;比如秦可卿之死與尤二姐之死(實代表二尤)均死在冬季;又比如寶釵撲蝶與黛玉葬花,晴雯撕扇與麝月篦頭,等等,無處不見對稱之影。即便是紅樓人物,也能見到對稱,比如林黛玉與薛寶釵,晴雯與襲人,尤二姐與尤三姐,賈璉與賈珍,刑夫人與王夫人,賈母與劉佬佬,賈環與賈雨村,甚至賈寶玉與薛蟠……。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認為:《紅樓夢》章法結構,具有明顯的對稱性,這一對稱性,實已形成鐵律,而且可以看出,這鐵律根本就是曹雪芹的有意而為,“既定方針”。它并不是在某一點、某一處、某一層面上偶然地呈現,而是在《紅樓夢》書中各個層面、各個角落、甚至在各個人物中普遍地、全面地呈現,研究《紅樓夢》,必須了解與把握書中這一對稱性鐵律,體會曹雪芹的匠心獨運。
如前所述,《紅樓夢》雖不追求情節的大奇大巧,甚至有意識地淡化這種奇巧,但《紅樓夢》的情節描寫所產生的藝術效果及其藝術魅力,卻并未因此而減弱,反而大大增強了。究其原因,就是因為《紅樓夢》講究情節描寫的藝術。《紅樓夢》情節描寫的藝術手法有多種,而其中一個重要的手法就是情節描寫的對比藝術,用脂硯齋的話說就是“特犯不犯”、“犯不見犯”。所謂“特犯不犯”、“犯不見犯”,按我們的理解,是指在情節描寫或人物塑造等方面,前面已有某種情節或描寫,而后文又有類似的情節或描寫,兩者似有重復之嫌,但卻并不雷同,且后文較前文又能另出新意,別開生面,前后對照,愈令人覺得各自生色不少。《紅樓夢》中情節描寫的對比藝術,就是“特犯不犯”、“犯不見犯”在情節描寫上的表現,它也是與《紅樓夢》的對稱性特點相聯系的(特別是情節的對稱),是對稱中的一種。比如《紅樓夢》中不僅結構、情節講究對稱,就是人物性格、人物命運、人物命名等也都講究對稱。對稱,在《紅樓夢》中可以說是無處不在。但我們在此不想探討對稱(關于對稱,另文再述),還是讓我們回到題目中來,看看情節描寫的對比藝術之具體表現吧。請看第十七回至十八回,元春歸省并“游幸”大觀園后,命姊妹們“各題一匾一詩”,又命寶玉將瀟湘館等四處“各賦五言律一首”,“寶玉只得答應了,下來自去構思。”寶釵做完后看見寶玉所做詩中有“綠玉”二字,便提醒寶玉元妃不喜綠玉,讓他再想一個字改了。寶玉一時想不起來,寶釵便說將“玉”字改作“蠟”字就是了。
寶玉聽了便笑稱寶釵為一字師。寶釵又怕他因說笑耽誤工夫,便走開了。接著,黛玉也走至寶玉身邊,問他可都有了,寶玉說才有了三首,于是黛玉便讓他先抄錄那三首,并說趕你寫完那三首,我也替你作出這首了。這里,寶釵、黛玉二人都對寶玉十分關注,并都在暗中幫助寶玉,但二人的心理及其表現卻并不相同。寶釵是以提醒的方式,其側重點在于讓寶玉注重人情事理,并于奚落、玩笑之中暗含著勸諫;而黛玉卻只想著讓寶玉如何去完成眼前的任務,只想著自己如何替寶玉去分憂解難,并不在意寶玉的詩寫得如何。可見,同樣是對寶玉的關心,她二人的側重點不同,寶釵雖也怕寶玉耽延工夫,但卻不會替他去做,這也表現了釵黛性格的不同及其與寶玉的親密程度。寶釵和黛玉,可以說是一對時時處處加以對比描寫的對稱性人物,所謂“左黛右釵”、“兩峰對峙”、“雙水分流”云云,還是道出了《紅樓夢》作者在這兩個人物身上所費去的一番對比苦心的。不信請看第五回,作者就是將釵黛對比著來寫的:如今且說林貸玉自在榮府以來,賈母萬般憐愛,寢食起居,一如寶玉,迎春、探春、惜春三個親孫女倒且靠后;便是寶玉和黛玉二人之親密友愛處,亦自較別個不同,日則同行同坐,夜則同息同止,真是言和意順,略無參商。不想如今忽然來了一個薛寶釵,年歲雖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豐美,人多謂黛玉所不及。而且寶釵行為豁達,隨分從時,不比黛玉孤高自許,目無下塵,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便是那些小’f頭子們,亦多喜與寶釵去頑。因此黛玉心中便有些飽郁不忿之意,寶釵卻渾然不覺。這里既有明的對比,又有暗的對比,明的對比如:寶釵行為豁達,隨分從時;黛玉孤高自許,目無下塵。黛玉愷郁不忿,寶釵渾然不覺。暗的對比如:寶釵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小’(頭子們喜與寶釵去玩,不喜(或不敢)與黛玉去玩。以上是相異方面的比較,而寶釵“品格端方,容貌豐美,人多謂黛玉所不及”則是相同方面(同中有異)的比較。這里并非說黛玉品格不端,容貌不美,而是指當時她二人在人們心目中比較而言,寶釵更突出表現在“品格端方,容貌豐美”上,而黛玉卻是“一段自然的風流態度”,與寶釵是兩種美。但在時人的心目中,則更喜歡寶釵所代表的那種美。這不僅是因為寶釵剛來,人們有種新鮮感,更主要的是當時人們的審美觀點與傳統看法在起作用。上面兩例都可以說是回內對比,也可以稱為近對,而不同回目中的對比遠對,在釵黛身上更有著鮮明的表現。比如第十九回“意綿綿靜日玉生香”與第八回“探寶釵黛玉半含酸”(即脂硯齋所謂“小恙梨香院”兩段描寫),就屬于“特犯不犯”、“犯不見犯”的一種對比性描寫。這兩段描寫從情景上來看,大致相同,就是細節描寫,也有許多相同或相近之處,然而卻又能寫得意境迥然,各具特點,“兩不相犯”(脂硯齋語)。從大的情景來說,都是寶玉去看望釵黛中的一位,而雙方正在談笑、融洽之時,另一位突然來到,使雙方變成了不方。而雙方談笑的中心,也都是圍繞著寶玉聞到了一股幽香之氣這件事。但涉及具體描寫,則又同中有異,比如同是寫寶玉進門,第八回“小恙梨香院”是“掀簾一邁步進去”,而第十九回“玉生香”則是“揭起繡線軟簾,進人里間”。
前者“掀簾”,動作較快,幅度也大些;后者“揭起”動作就顯得慢些,幅度也相對小些。這兩個動作的細微差異,表現了寶玉的心理:前者說明寶玉沒有多想就進去了,也是由于才和薛姨媽說完話,急著進去,同時也表現了青年公子的一種生氣;而后者則是由于“滿屋內靜悄悄的”,寶玉惟恐驚嚇著黛玉,所以動作就輕緩些。這說明寶玉對黛玉比對寶釵更用心思去體貼。同是門簾,也有不同:一個是“半舊的紅軟簾”,一個是“繡線軟簾”。寶玉進屋內所見,也有不同:一個是“坐在炕上作針線”,一個是“睡在那里”。這也從側面反映了釵黛二人的各自特點。病后初愈便做女紅,說明平時更是經常做了,而做女紅是封建婦德的一個重要方面,所以從中也可看出寶釵對封建婦德有著主動遵從的一面。而黛玉的飯后睡覺,則表現了她精神短缺,體弱多病的特點。再如,同是寫寶玉聞到香味,二人同樣否認自己熏香,但寶釵卻找到了來源,得到了答案:“是我早起吃了丸藥的香氣。”而黛玉則是:“連我也不知道。想必是柜子里頭的香氣,衣服上熏染的也未可知。”寶釵所吃的冷香丸,是人工制造的,所以寶釵知道了香氣的來源,找到了答案,但這香卻只有寶釵才有;黛玉身上的“俗香”,是少女身上自然散發出的一種清香,是自然的產物,所以黛玉并不知道,同時,這也是許多少女都會有的,自然是“俗香”。又如,同樣是寶玉正和釵黛中的一位在談笑,同是“一語未了”,另一位便忽然來了,但二人來的方式也略有不同,“小恙梨香院”是“忽聽外面人說:‘林姑娘來了。’話猶未了,林黛玉已搖搖的走了進來。”“玉生香”則是“只見寶釵走來”。林黛玉是先聽人說到了,后見到她的人;寶釵是見到她的人前并沒有聽到聲音。黛玉說:“暖喲,我來的不巧了!”寶釵說:“誰說典故呢?我也聽聽。”她們進來時說的話各自反映了她們的性格,也符合她們各自說話時的語境和她們各自的聲口。關于釵黛二人的遠對,我們再看一例。這就是第四十八回的黛玉論詩和第六十四回的寶釵論詩。按理說,前面已有了黛玉論詩,后面再寫寶釵論詩,容易重復或雷同,但《紅樓夢》的作者卻能在兩者的對比中各翻出新意,且前后統一,構成一個完整的“詩論”系統。請看黛玉是如何論的。當時香菱要和她學詩,“黛玉道:‘什么難事,也值得去學!不過是起承轉合,當中承轉是兩副對子,平聲對仄聲,虛的對實的,實的對虛的,若是果有了奇句,連平仄虛實不對都使得的。’香菱道:‘……原來這些格調規矩竟是末事,只要詞句新奇為上。’黛玉道:‘正是這個道理。詞句究竟還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緊。若意趣真了,連詞句不用修飾,自是好的,這叫做“不以詞害意”。”’接著,黛玉又給香菱開了應讀書的單子,并讓她讀書時“細心揣摩”,不明白的就問。又說,“正要講究討論,方能長進。”黛玉真可以說是一位十分高明的老師了,她所教的對象是初學者,但她卻能將深奧的道理講得既深人淺出,又見解深刻、不同凡俗。
這里既有做詩的基本常識,又有做詩的方法,還有對詩歌理論的高明見解。我們現在無論是創作還是教學,都可以從黛玉這里汲取經驗。比如黛玉所開的讀書單子,僅王維、杜甫、李白三個人的詩,加起來就有五百來首,再加上陶淵明、應場、謝靈運、阮籍、庚信、鮑照等人的詩,恐怕也不下六百余首。俗話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會吟。”如果能將這六百余首詩都記下來(黛玉就問香菱“共記得多少首?”)再時常向人請教講究,不明白的就問,“不愁不是詩翁了”。可見,黛玉的“教學”是講究基本功的,正像高明的武師教人習武先練基本功,然后再學套路一樣,學詩(不僅學詩)也應講究基本功,這是最扎實的真功夫。與上面黛玉論詩相對照,寶釵論詩又能另出機抒。當她看了黛玉所做的《五美吟》后,便借題發揮說:“做詩不論何題,只要善翻古人之意。若要隨人腳蹤走去,縱使字句精工,已落第二義,究竟算不得好詩。”又舉王安石、歐陽修二人的詠昭君句,認為“二詩俱能各出己見,不與人同。今日林妹妹這五首詩,亦可謂命意新奇,別開生面了。”其實,做學問也是一樣,雖然某一選題前人已有論及,但只要能翻出新意,別開生面,同樣可取。如果“隨人腳蹤走去”,人云亦云,終落第二義。可見,寶釵論詩,雖然不像黛玉論詩那樣全面系統,但卻抓住了做詩的要點,是在另一個層面上論詩,是對黛玉“詩論”中強調立意之重要性的進一步發揮。因為黛玉論詩針對的是初學者,所以要從最基本的談,還要講學習的方法,而寶釵論詩是詩人之間的探討,所以僅就某一問題談自己的看法。通過釵黛二人論詩的對比性描寫,不僅表達了作者的詩歌美學思想,而且使作者強調的重點(即立意)也更加突出了。同時,黛玉論詩,寶釵也論詩;寶釵論畫,黛玉則論琴(這雖在后四十回,但這種設計與前八十回還是相統一的),兩兩相對,互相映照,這既與釵黛往往是“兩峰對峙”、“二水分流”的總體特點(排除“釵黛合一”的成分)相符合,也是全書情節對比描寫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不可或缺。
二
《紅樓夢》情節描寫的對比,往往是和人物形象的對比相聯系以至相融合的。這固然是因為情節是由人物或人物的活動所構成的緣故,但用于對比的人物形象卻并不是隨便二人之間的對比,而是這兩個人物形象之間本身就有可比性,他們既有相同之處,又有不同之處,即使是拋開具體情節,單純將這兩個人物的性格做一番對比,也是可以的。而《紅樓夢》中情節描寫的對比,妙就妙在不僅這兩個情節可以對比,這兩個人物可以對比,而且二者(情節和人物形象的對比)又能水融般地融合在一起,絲毫沒有生拼硬湊的感覺。不但如此,就是這兩個可供對比的具體情節以及相互對比的人物形象,也是從整個故事或相對單元等大情節中自然而然地生發出來的,是整個大情節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即如上面所舉釵黛情節對比的例子就是如此。下面我們再舉兩例,以見《紅樓夢》中睛節描寫的對比藝術之妙。比如,同是寶玉的奶媽李婕婕將寶玉特意留下的吃的給拿走或吃了這件事,第八回和第十九回的描寫就截然不同,這兩回的情節描寫可以說是對比著寫的,但卻能做到“特犯不犯”、“犯不見犯”。我們先看第八回:寶玉同黛玉從寶釵那里回來并見過賈母后,來至自己的臥室。晴雯先接出來,并笑著說寶玉,讓他快把早起研的墨寫完才罷。后來寶玉又想起早飯時在寧府特意為晴雯要的豆腐皮的包子,問晴雯吃了沒有。晴雯說,“快別提。一送了來,我知道是我的,偏我才吃了飯,就放在那里。后來李奶奶來了看見,說:‘寶玉未必吃了,拿了給我孫子吃去罷。’他就叫人拿了家去了。”接著茜雪捧上茶來,“寶玉吃了半碗茶,忽又想起早起的茶來”,便問茜雪,茜雪說是李奶奶吃了,寶玉聽了,便摔了茶杯,又要攆他乳母,虧襲人“解釋勸阻”才了事。再看第十九回:寶玉從襲人家回來后,“命人去接襲人”。襲人回來,彼此相見。
“一時換衣卸妝。寶玉命取酥酪來,‘(鬢們回說:‘李奶奶吃了。’寶玉才要說話,襲人忙笑道:‘原來是留的這個,多謝費心。前兒我吃的時候好吃,吃過了好肚子疼,足鬧的吐了才好。他吃了倒好,擱在這里倒白遭塌了。我只想風干栗子吃,你替我剝栗子,我去鋪床。”’“寶玉聽了信以為真,方把酥酪丟開”。將這兩段情節描寫一對比,便可看出這兩個情節中的主要“框架”是相犯的,比如二者都是寶玉從外面回來不久,問起他特意為他最喜愛的兩位‘f鬢之一留下的她們各自喜愛吃的東西,卻又偏偏都是讓他的乳母給拿走或給吃了。但作者卻能夠寫得“犯不見犯”、“重不見重”,比如第八回中寶玉發了火,而第十九回就沒有發火。第八回寶玉之所以發火,是因為李奶媽不僅將寶玉留給晴雯的包子拿走了,而且又把寶玉留的楓露茶喝了,再加上寶玉當時又有些酒醉(在寶釵處喝酒時寶玉就因李奶媽相攔而心中不快,所以此時也有借題發揮之嫌),因此便氣惱發火,摔了茶杯,要攆他乳母。并且,這兩段情節描寫不僅是整個故事情節中的有機組成部分,與整個故事情節是融為一體的,就是這兩個情節本身也有著前因后果的關聯(比如襲人在‘(鬢們說奶酪是李奶媽吃了而寶玉要說話時忙用話攔阻寶玉的話頭,其遠因就是前番寶玉曾為類似的事而生氣摔杯,甚至要攆他乳母),而且又達到了在情節描寫中來塑造人物形象的目的,從而產生了一石二鳥、一擊兩鳴的藝術效果。例如,第八回這段情節,就寫出了晴雯和襲人兩個人的性格特點。晴雯心直口快,是有什么說什么,決無隱瞞、藏奸之人。這不僅表現出晴雯性格的爽朗、耿直,而且也表現了她的心實、沒有心計,用她自己的話說是心癡意傻,做事并不考慮會產生什么后果,只是率性而為,任情任性,以致得罪人處就多,因而那些奸險小人如王善保家的之流,也就能夠趁勢告倒了晴雯。當然,這些人能夠告倒了晴雯的更為主要的原因是,像晴雯這種任性任情的品格,是與當時社會對婦女的要求相背離的,所以晴雯必不見容于當時社會的主流輿論,那么她的悲劇也就帶有某種必然性了。而襲人來解釋勸阻寶玉,則表現了她性格中息事寧人的特點。如果說這兩段情節的對比描寫,第八回是著重在晴雯的話,•那么第十九回則是著重在寫襲人無疑了(妙就妙在第十九回情節也寫了晴雯的性格,這兩個情節在用筆墨上也是對稱性的)。并且,通過第十九回的對比,將第八回已勾勒出大致輪廓的襲人形象又皺染了一遍,從而使襲人的形象更加鮮明、生動,性格特點也更加突出了。
不信,我們略加分析便可見出。第十九回這段情節寫襲人忙笑著攔住寶玉的話頭,固然是因為有著前番寶玉因李奶媽拿走包子、吃了楓露茶而摔杯、要攆李奶媽的前因在起作用(因為,’寶玉才要說話”的語境前提是:上次李奶媽已把他留給晴雯的包子拿走了,又吃了他留著的茶,這次又把他留給襲人的奶酪吃了,實在令人著惱,所以,寶玉才要說而未說出的,必是氣惱的話),但主要還是由襲人的性格決定的。襲人用善意的謊話來攔住寶玉的話頭,是惟恐寶玉由此生事,更是怕寶玉生氣。所以,此處不僅表現了襲人性格中息事寧人、“省事”的特點,而且也反映出她對寶玉的關心是誠心誠意的,是自覺的,這也正是她“服侍賈母,心中眼中只有一個賈母;如今服侍寶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個寶玉”這一特點的體現。總之,本來前后這兩件事性質是一樣的,是“相犯”的,但作者卻寫得同中見異,其結果又迥然有別,且通過這種同類事件,類似情節的對比描寫,不僅敘述、描寫了故事情節及其發展進程,而且表現了不同人物的不同性格,同時塑造了兩種不同的人物形象,這較之通過不同事件或情節來表現不同人物的不同性格,顯得難度更大一些,因而也就更能見出作者的藝術功力之深厚。
三
金圣嘆在貫華堂刊本《第五才子書水滸傳》第十九回回前總評的開頭稱贊《水滸傳》“此書筆力大過人處,每每在兩篇相接連時,偏要寫一樣事,而又斷斷不使其間一筆相犯”。這與脂硯齋所說的“特犯不犯”,意思是一樣的,也就是說,金圣嘆認為《水滸傳》中已經使用這種“特犯不犯”的藝術手法了,然而,《水滸傳》的這種“偏要寫一樣事”(即故意“相犯”),還僅僅是做到了“特犯不犯”—“斷斷不使其間一筆相犯”,可說是單純的“特犯不犯”。而與之相比,《紅樓夢》就要豐富、復雜得多了,《紅樓夢》中不僅有與((水滸傳》“不使其間一筆相犯”相同的“兩兩遙對,卻無一筆相重,一事合掌”的單純的“特犯不犯”(如第八回寫了李媳婕,而第十六回又寫了趙婚婕),還有與之不同的“犯不見犯”、“犯中不犯”。“特犯不犯”是“斷斷不使其間一筆相犯”、“無一筆相重,一事合掌”,歸結起來還是“不犯”;而“犯不見犯”則進了一層,它是在“相犯”的前提下又能做到“不犯”,是“犯中不犯”。要做到這點也就更難,但((紅樓夢》的作者卻毫不費力地做到了。比如,第三回中寫黛玉剛來賈府后去拜見兩個母舅,本來,都是寫黛玉去見舅舅已有重復之嫌,可作者又偏偏都寫成沒有見到,這就是“相犯”了。但在這“相犯”之中作者又寫得迥然不犯:前者見賈赦沒有見到是賈赦“暫且不忍相見”,是能見而沒見;后者見賈政又沒見到是賈政不在而不得相見,是不得見而沒見。前者去見舅舅是由舅母領去的,后者不得見而返,是由舅母領回的,這又是同中有異,異中有同的。再如前文我們所舉的許多例子,既有黛玉論詩,又有寶釵論詩;既有寶玉為晴雯留她喜歡吃的東西,又有寶玉為襲人留她喜歡吃的東西,且又都讓李婚婕給拿走或吃了.,等等,也都是這種同中有異,“犯不見犯”、“犯中不犯”的很好例證。其實,正如前文所說的,這種“特犯不犯”、“犯不見犯”的情節描寫的對比藝術,只不過是《紅樓夢》藝術特點之一的對稱中的一種而已。對稱是《紅樓夢》的一大特點,也是曹雪芹有意追求的一種審美情趣。
關鍵詞:紅樓夢;曹雪芹;現實現世
紅樓夢是曹雪芹寫的一個夢,這個夢又非真的夢,紅樓夢這本書根據現實現世而寫,是現實的紅樓演繹。讀紅樓夢我們感悟寶玉的經歷與所見、與寶玉身邊的有著各種性格的人們、與對人生的感悟,有時我們會想想作者,作者經歷的那個紅樓“現實現世”。這本書的光芒是作者賦予的,他是曹雪芹。如果我們去宇宙的蟲洞,會不會看到兩個生命共同的存在,一個是14歲的寶玉另一個是14歲的曹雪芹,這邊寶玉在和晴雯撕扇子,那邊曹雪芹也在和晴雯撕扇子。兩個生命體同時進行。如果你很幸運的坐在太空飛船上看到會敬畏生命和感悟人的生命的精彩,即使有遺憾也是那么的精彩。當生命經歷大的遺憾的時候你會感嘆為什么會這樣呢?和感嘆我這一生經歷了什么?我想這是紅樓“現實”到紅樓“夢”的主要原因。
根據紅學家們的研究,我們都知道賈寶玉就曹雪芹。紅樓現實到紅樓夢首先可能是曹雪芹想自傳的記錄自己的經歷。如甄寶玉住在江南。曹雪芹的家被抄前就住在南京。曹雪芹的暗示就是讓人認為他是寫他自己,同時記錄賈家家族的歷史,從興到亡的歷史。
反省家族敗落的原因,這是曹雪芹寫紅樓夢的另一個原因,家族為什么敗落,它曾經那么的繁華。這個家族又是什么時候開始墮落的,為什么墮落,從一點一點的事情上反思。從紅樓夢里我們可以看到里面有曹雪芹是怎么陳述和探究根源的。
紅樓夢是紅樓“現實”的懺悔。紅樓夢是懺悔的書,在里面有曹雪芹借寶玉來表達童年的懺悔。紅樓夢第三十回,金釧兒和寶玉的談話被王夫人聽到了,金釧兒就被王夫人打了一巴掌。寶玉特別沒有道義感,一看自己惹了禍,只管一溜煙兒地跑了。寶玉肯定悔恨自己當時沒有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沒有體會到金釧兒會怎樣。古代的窮孩子一旦賣到人家做丫頭,如果被趕出去,就表示她做了不道德的事情,真的只有死路一條。可能老年的曹雪芹都在悔恨,當初就該勇敢的在母親面前承認自己的錯。金釧兒是曹雪芹永遠忘不了的痛,揮之不去的記憶,最想更改的記憶。
人們的人生都會有讓一生遺憾的事情,曹雪芹也有人生的遺憾。他通過寶玉寫出了對一些人沒有關懷過的遺憾。《金剛經》有一句話是:“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這句話正是寶玉的本性,更是曹雪芹的本性,他們都憐愛著生命中的每個人。紅樓夢中名字中帶玉的都不是很簡單,絕對是作者也就是曹雪芹重視的。紅玉就是之一,通過寫紅玉表達以前從沒注意過她的遺憾,寶玉以前怎么沒有注意這個丫頭呢,在寫《紅樓夢》的時候曹雪芹肯定在感嘆。所以他要把有關她的都寫下來。
曹雪芹把紅樓現實寫出紅樓夢的另一原因是回憶童年的美好。在看了寶玉的童年精彩的經歷后,不可否認,曹雪芹的童年確實很有趣。換做其他的人也會經常的回憶。現在苦,只能回憶以前的美好。根據心理學理論,人經歷不好的境遇的時候會一遍一遍的回憶以前的美好的經歷和生活,讓自己少的感受現在的痛苦的生活,起到精神上麻痹自己從而得到片刻的愉悅。被抄家后曹雪芹回憶自己童年的美好,生活悠閑愜意,不會因生計苦惱,還有一群愛自己的人,還有一群經常吟誦詩歌的知己。想想現在的生活怎么不想回到過去。
把紅樓現實變成紅樓夢還旨在贊美生命中遇到的女子。生命中花一樣的女子。歌頌記錄讓人們知道有這么一些美麗的女子。比起曹雪芹記錄自己的歷史,曹雪芹更想記錄他生命中的女子存在過。那個葬花的黛玉、撲蝶的寶釵、睡臥石頭上的湘云還有那個抱紅梅的薛寶琴,這些一幅幅美麗的畫面,曹雪芹一生都會記得。
在曹雪芹編織的紅樓“夢”中我們醒來,感悟著曹雪芹的紅樓“現實現世”。感動著曹雪芹寫《紅樓夢》的感情,是那么的深情。人生沒有重新開始,只有回憶。我們跟著曹雪芹去回憶、去反省、去感嘆、去流淚亦或是去大笑。我們的人生在感悟了曹雪芹的人生后而變相的加長了,間接的、像是也同曹雪芹筆下的寶玉經歷了一遭紅樓“夢”。一個美麗的夢。
參考資料:
[1] 曹雪芹,高鶚著.《紅樓夢》中國藝術研究院紅樓夢研究所校注[M].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1997,11(6).
[2] 周汝昌著,周倫苓編.《周汝昌夢解紅樓》[M].漓江出版社出版,2005,1(1).
[3] 紅樓夢學刊編輯委員會編.《紅樓夢學刊》[M].紅樓夢學刊雜志社出版,2015,1.
[4] 蔣勛著.《蔣勛說紅樓夢》第一輯到第七輯[M]上海三聯書店出版,2011,8(1).
火腿燉肘子
【原文摘錄】
賈璉向桌上揀兩盤肴饌與他放在杌子上自吃。鳳姐又道:“媽媽很嚼不動那個,倒沒的硌了他的牙。”因向平兒道:“早起我說那一碗火腿燉肘子很爛,正好給媽媽吃,你怎么不拿了去趕著叫他們熱來?”又道:“媽媽,你嘗一嘗你兒子帶來的惠泉酒。”(第十六回)
【考證分析】
火腿燉肘子,清代名菜,今鎮江、揚州一帶仍行此食,美其名曰“金銀蹄”,亦稱“煨火肘”。《北硯食單》上說:“煨火肘:火腿膝灣配鮮膝灣,各三副同煨,燒亦可。”“金銀蹄:醉蹄尖配火腿煨。”這是一只火工菜,口感要酥爛,適合老年人食,故王熙鳳用以招待趙嬤嬤。
【制作方法】
用火腿肘子(南方叫“蹄膀”)與鮮肉肘子合燉,食鹽調味,少加酒糖,燉極爛。
火腿鮮筍
【原文摘錄】
晴雯麝月揭開看時,還是只四樣小菜。晴雯笑道:“已經好了,還不給兩樣清淡菜吃。這稀飯咸菜鬧到多早晚?”一面擺好,一面又看那盒中,卻有一碗火腿鮮筍湯,忙端了放在寶玉跟前。寶玉便就桌上喝了一口,說:“好燙!”(第五十八回)
糟鵝掌鴨信
【原文摘錄】
寶玉因見他外面罩著大紅羽緞對衿褂子,因問:“下雪了么?”地下婆娘們道:“下了半日雪珠兒了。”......這里薛姨媽已擺了幾樣細茶果來留他們吃茶。寶玉因夸前日在府里珍大嫂子的糟鵝掌鴨信。薛姨媽聽了,也忙把自己糟的取了些來與他嘗。寶玉笑到:“這個須得就酒才好。”(第八回)
野雞崽子湯
【原文摘錄】
王夫人又請問:“這會子可又覺大安些?”賈母道:“今日可大好了。方才你們送來野雞崽子湯,我嘗了一嘗,倒有味兒,又吃了兩塊肉,心里很受用。”(第四十三回)
鴿子蛋
【原文摘錄】
李紈端了一碗放在賈母桌上。鳳姐兒偏揀了一碗鴿子蛋放在劉姥姥桌上。賈母這邊說聲“請”,劉姥姥便站起來,高聲說道:“老劉,老劉,食量大似牛,吃一個老母豬不抬頭。”(第四十回)
酒釀清蒸鴨子
【原文摘錄】
說著,只見柳家的果遣了人送了一個盒子來。小燕接著揭開,里面是一碗蝦丸雞皮湯,又是一碗酒釀清蒸鴨子,一碟腌的胭脂鵝脯,還有一碟四個奶油松瓤卷酥,并一大碗熱騰騰碧熒蒸的綠畦香稻粳米飯。(第六十二回)
牛奶茯苓霜
【原文摘錄】
又笑道:“……只有昨兒有粵東的官兒來拜,送了上頭兩小簍子茯苓霜。……這地方千年松柏最多,所以單取了這茯苓的和了藥,不知怎么弄出這怪俊的白霜兒來。說第一用人乳和著,每日早起吃一鐘,最補人的;第二用牛;萬不得,滾白水也好。我們想著,正宜外甥女兒吃。……”(第六十回)
豆腐皮的包
【原文摘錄】
寶玉笑道:“好,太渥早了些。”因又問晴雯道:“今兒我在那府里吃早飯,有一碟子豆腐皮的包子,我想著你愛吃,和珍大奶奶說了,只說我留著晚上吃,叫人送過來的,你可吃了?”(第八回)
鵪鶉
【原文摘錄】
《紅樓夢》第四十六回寫了王熙鳳勸邢夫人不要因大老爺先生(賈赦)要娶鴛鴦的事去找老太太(賈母),臨了說了一句:“才我臨來時,舅母那邊送來了兩籠鶉,我吩咐他們炸了。”這就是“炸鵪鶉”這道紅菜的來歷。由於鵪鶉有食補的價值,所以在紅菜研制中也大顯身手。
板栗燒野雞
是根據小說中提供的原料而制的一道紅菜,味鮮肉美,色澤金黃,為廣大美食家所歡迎。
內造瓜仁油松瓤月餅
【原文摘錄】
出自《紅樓夢》第七十六回。說著,便將自己吃的一個內造瓜仁油松瓤月餅,又命斟一大杯熱酒,送給譜笛之人,慢慢的吃了再細細的吹一套來。”
冰糖燕窩粥
【原文摘錄】
出自《紅樓夢》第四十五回。拿上等燕窩一兩、冰糖五錢,用銀铞子熬出粥來……
籠蒸螃蟹
【原文摘錄】
出自《紅樓夢》第三十八回。鳳姐吩咐:“螃蟹不可多拿來,仍舊放在草籠里,拿十個來,吃了再拿。”
雞髓筍
【原文摘錄】
出自《紅樓夢》第七十五回。鴛鴦又指那幾樣菜道:“這兩樣看不出是什么東西來,大老爺送來的。這一碗是雞髓筍,是外頭老爺送上來的。”
奶油松瓤卷酥
【原文摘錄】
出自《紅樓夢》第六十二回。只見柳家的果遣了人送了一個盒子來。小燕接著揭開,里面是一碗蝦丸雞皮湯,又是一碗酒釀清蒸鴨子,一碟腌的胭脂鵝脯,還有一碟四個奶油松瓤卷酥,并一大碗熱騰騰碧熒熒蒸的綠畦香稻粳米飯……
紅樓茄鲞
要說南京茄子菜中最上檔次的美味佳肴,當數“紅樓茄鲞”,一盤子茄鲞上桌,只見滿目金黃色茄塊,配以筍丁、香蕈,濃香撲鼻,食之鮮香肥嫩,清新爽口。這道菜,因被中國清代文學大師曹雪芹寫進名著《紅樓夢》而享譽中外。
女兒茶:《紅樓夢》第63回寫寶玉吃了面食,怕停食,林之孝家勸他飲“女兒茶”,寶玉飲后,頓時食欲大增。這里提到的“女兒茶”其實就是一種普洱茶產品,是由云南上貢滿清皇室的貢茶之一。由于滿族是一個以肉食為主的游牧民族,入主中原后,滿族統治者更是山珍海味無所不及,難免引起消化不良。而普洱茶由于具有顯著的消食健脾作用而深得滿族統治者的喜愛,皇宮中飲普洱茶成為時尚。普洱茶還有通經的功效,少女食之,效果更佳,故又名“女兒茶”。
合歡花酒:《紅樓夢》第38回中,因螃蟹性寒,黛玉吃后覺得心口微微地痛,要喝口熱熱的燒酒。所謂“燒酒”就是白酒。寶玉忙道:“有燒酒”。便令將那“合歡花浸的燒酒”燙一壺來。合歡花是合歡樹上開的小白花,可治郁結胸悶、失眠健忘、風火眼疾等病癥,所以,黛玉用它不僅能祛除寒氣,而且對黛玉的多愁善感、夜間失眠也有獨特的功效。
酸筍雞皮湯:《紅樓夢》第8回中,寶黛二人去探望病中的寶釵,并在薛姨媽處吃酒。薛姨媽命人做了酸筍雞皮湯,讓寶玉喝了兩碗醒酒。酸筍是用鮮筍自然發酵而成,富含乳酸,不僅幫助消化,而且具有醒酒功能。雞皮里含有彈性纖維蛋白,能有效預防肌膚衰老。酸筍和雞皮的搭配也極為默契,酸筍可以去除雞皮的腥味和油膩,而雞皮的鮮味又使酸筍湯不至于太淡,這道湯不但口感爽滑而且營養價值較高。
火肉白菜湯:《紅樓夢》中的林黛玉自幼體弱多病,素來食欲不振。在《紅樓夢》第87回里,黛玉的丫頭紫鵑就吩咐廚房為黛玉做了一道湯,這道湯就是普普通通的火肉白菜湯。白菜富含豐富的維生素和鈣,清火潤肺、開胃清淡,自古有“百菜之王”的美譽;火肉即火腿,營養豐富,補而不膩,《本草綱目拾遺》中說它“生津、益腎、補胃”。白菜配上火腿煮湯,充分發揮了二者的滋補功效,非常適合弱不禁風的林妹妹飲用。
枸杞芽:《紅樓夢》第61回提到探春和寶釵“要吃油炒枸杞芽”,枸杞芽又名枸杞頭、枸芽子、甜菜頭,它就是初春枸杞的嫩梢、嫩葉,其略帶苦味,后味微甜,很爽口。《食療本草》中記載枸杞頭有堅筋耐老、除風、補益筋骨和去虛勞等作用,民間常用它來治療陰虛內熱、咽干喉痛、肝火上揚、頭暈目糊、低熱等。油炒枸杞芽清爽可口,成為深居閨中、飽食終日的紅樓小姐既解膩又養生的佳肴。
關鍵詞: 《紅樓夢》 影子
自《紅樓夢》問世,左釵右黛者有之,右黛左釵者亦有之,甚至有老友因此而“幾揮老拳”的。但也有人不以為然,因為脂評說得很清楚:“釵、玉名雖兩個,人卻一身,此幻筆也。……請看黛玉逝后寶釵之文字,便知余言不謬矣。”俞平伯先生就認為:“書中釵黛每每并提,若兩峰對峙,雙水分流,各極其妙,莫能相下。必如此方極情場之盛,必如此方盡文章之妙。若寶釵稀糟,黛玉又豈有身份之可言?”就人物形象而言,筆者很贊同釵、黛二人是不分高下的。但曹雪芹對她們的情感是否也不分高下,就值得商榷了。其實,細品二人的判詞和《紅樓夢·終身誤》,在曹雪芹的情感天平上,釵、黛二人還是有不同的。盡管在判詞中他說二人“玉帶林中掛,金釵雪里埋”,惋惜她們“皆生非其地”;但在《序曲》中他說寶釵是“山中高士晶瑩雪”,說黛玉卻是“世外仙姝寂寞林”,仙凡迥別,占盡身份。而在判詞中,這種情感的傾斜就更明顯了。
寶釵的判詞是“可嘆停機德”。“停機德”,典出《后漢書·列女傳·樂羊子妻》。東漢樂羊子遠出尋師求學,因為想家,只過了一年就回家了。他的妻子正在織布,知道樂羊子回家的緣故后,拿起剪刀就要把織布機上的絹割斷,以此來比喻學業中斷將前功盡棄,規勸樂羊子繼續求學,謀取功名,不要半途而廢。薛寶釵和樂羊子在這一點上何其相似。賈府未敗時,她總是“相機勸導”寶玉去“立身揚名”,結果寶玉反生起氣來,說她“好好的一個清凈潔白女子,也學的釣名沽譽,入了國賊祿鬼之流”。到賈府敗落,她仍然“借詞含諷諫”,結果“縱然是舉案齊眉”,寶玉仍然“意難平”。借寶玉之口,曹雪芹表達出的是他對寶釵、樂羊子妻這類人物的真正看法:“嘆人世美中不足今方信”——美則美矣,卻總讓人心有不足,而這不足的部分,恰恰才是最被看重的。
黛玉的判詞是“堪憐詠絮才”。表面看來,是憐惜黛玉的才華。但如果深究“詠絮才”的典故,就會發現別有深意。“詠絮才”的主角謝道韞,雖出身王謝世家,但命運多舛。其聰明靈秀自不必說,而看她在青綾幕幢后折服時賢的詞理無礙,看她在“孫恩之難”時趁亂突圍的膽識才略,看她寡居會稽時傳授學子的淡定從容,平生行徑分明也多是不中繩墨的。她正是王謝二族中曹雪芹所謂“賦正邪二氣而來”的人物。曹雪芹以謝道韞比黛玉,不僅是憐惜她們的才華,也是愛憐其人。
曹雪芹的“嘆”和“憐”并非只是針對寶釵和黛玉。魯迅先生說“悲涼之霧,遍被華林”,《紅樓夢》“懷金悼玉”(也有作“悲金悼玉”的),“金”“玉”所指的其實是以寶釵、黛玉為代表的兩個群體——被殉葬的女性和被犧牲的女性。這兩個群體中的人物群像,或多或少可以看作是釵、黛二人的影子。意識到她們殊途同歸的不幸,于是有了寶玉的“愛博而心勞”,傳達出曹雪芹的同情。但是,對于前者,他是“悲傷的懷念”;對于后者則是發自內心的追悼。
下面且讓我們看看《紅樓夢》中可看作釵、黛暗影的一些女性。
一、襲人、麝月、秋紋——寶釵的暗影
“襲為釵影”,這是深入人心的評判。在《紅樓夢》的回目中,曹雪芹喜對書中人物作一字的評,如敏探春、呆香菱、勇晴雯等,各個不同。其中,襲人獨得一“賢”字。這一字的分量很重。在曹雪芹的時代,一個女子只有“德、容、工、貌”,尤其是“婦德”有上佳表現才當得起。那么,襲人她當得起嗎?
我們看看賈府上層女眷們的風評。
賈母:因溺愛寶玉,生恐寶玉之婢無竭力盡忠之人,素喜襲人心地純良,克盡職任,遂與了寶玉。
王夫人:若說沉重知大體,莫若襲人第一。雖說賢妻美妾也要性情和順舉止沉重的更好些。襲人的模樣雖比晴雯次一等,然放在房里也算是一二等的。況且行事大方、心地老實,這幾年從未同著寶玉淘氣。凡寶玉十分胡鬧的事他只有死勸的。
薛姨媽:早就該如此。模樣兒自然不用說的,他的那一種行事大方,說話見人和氣里頭帶著剛硬要強,這個實在難得
。
李紈:指著寶玉道:“這一個小爺屋里要不是襲人你們度量到個什么田地!”
從這些評價,以及書中幾處以之為主的場面描寫看,襲人果真如她的判詞所言:溫和柔順、如桂似蘭,當得起一個“賢”字。只是,這些對她的評價,你有沒有感到一絲眼熟。請看:
(寶釵)年歲雖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豐美,……而且寶釵行為豁達,隨分從時……大得下人之心,便是那些小丫頭子們亦多喜與寶釵去頑。
(寶釵)罕言寡語,人謂藏愚,安分隨時,自云守拙。
何其相似!同樣的溫和柔順,同樣的寡言少語,同樣的知己守分。更難得的是二人“心有戚戚焉”,同樣憂心寶玉有負天恩祖德而循循善誘:
(寶釵)又聽襲人嘆道:“姊妹們和氣也有個分寸禮節,也沒個黑家白日鬧的!憑人怎么勸,都是耳旁風。”寶釵聽了心中暗忖道:“倒別看錯了這個丫頭,聽他說話倒有些識見。”寶釵便在炕上坐了,慢慢的閑言中套問他年紀家鄉等語,留神窺察,其言語志量深可敬愛。
襲人道:“云姑娘快別說這話,上回也是寶姑娘也說過一回(留意仕途經濟),他也不管人臉上過的去過不去,他就咳了一聲拿起腳來走了。這里寶姑娘的話也沒說完,見他走了,登時羞的臉通紅,說又不是,不說又不是。……提起這個話來真真的寶姑娘叫人敬重,自己訕了一會子去了。我倒過不去,只當他惱了,誰知過后還是照舊一樣,真真有涵養,心地寬大。”
不僅如此,兩人雖富貴懸殊,論家世倒也有相通之處。薛家是皇商,自不待言。襲人的家世書中沒有明言,但在第54回中鴛鴦與襲人除夕做伴時曾提到,襲人“單身在這里,父母在外頭,每年他們東去西來,沒個定準”。在古代,每年東去西來,行蹤沒個定準的,除了行商,就是游俠。從第十九回中襲人母兄對寶玉百般小心奉承看,襲人家應是行商。由于出身商賈之家,所以她們算是大觀園中少有的知道“經濟”的人,不會像寶玉、麝月連戥子都不認識,或者像黛玉、湘云連當票都不認識。
或許因為出身的相似,使得襲、釵二人在處事時不約而同地采用了同樣的原則:八面玲瓏卻又藏愚守拙。于是,我們看到,襲人會趁賈璉出門的時候,去看看身上不好的鳳姐,“正好大家說說話兒”;寶釵則是“每日至賈母處、王夫人處省候兩次,不免又承色陪坐閑話半時,園中姊妹處也要度時閑話一回,故日間不大得閑”。而金釧跳井后寶釵對王夫人的一番安慰,寶玉被打后襲人向王夫人的一席進言,又何曾有一絲愚、一絲拙?倒是賈母和王熙鳳看得準,這兩人是“鋸了嘴的葫蘆”,心里明鏡似的,只不過“事不關己不開口,一問搖頭三不知”而已。
不過,世界上沒有兩片葉子是一模一樣的。襲人和寶釵在身世、地位、素養方面的差異,也決定了二者始終是不同的存在。
襲人不是賈府的“家生子”,而是因為家道敗落賣身為奴的。第19回她曾對母兄說:“當日原是你們沒飯吃,就剩我還值幾兩銀子。若不叫你們賣,沒有個看著老子娘餓死的理。如今幸而賣到這個地方,吃穿和主子一樣,也不朝打暮罵。況且,如今爹雖沒了,你們卻又整理的家成業就,復了元氣……”從這段話看,襲人的家境原來即使不很富足,也還過得去,原來也是如她的兩姨姊妹一樣被父母嬌生慣養的。一旦敗落,自己被迫賣身為奴,驚恐可想而知。“幸而”一詞就表露出這種“驚恐”。命運對她似乎比她想的要好,她被賣到了賈府這個“吃穿和主子一樣,也不朝打暮罵”的地方。賈府“鐘鼓饌玉”的生活是她之前根本無法想象的,也是她往昔生活無法比擬的。她如果不想再次感受那種身不由己、任人播弄的驚恐,如何在這里安身立命自然就成為她一心一意要做的事。她很聰明,知道誰是賈府的真正主宰,也知道如何增加自己在她們眼中的分量。作為一個非“家生子”,她別無所靠,而且模樣、言談、針線都不算最出色——賈母就覺得她比不上晴雯,但她“伏侍賈母時,心中眼中只有一個賈母”,最終因這份忠心被派去侍奉賈府的鳳凰“寶玉”。從此,她“心中眼中只有一個寶玉”,開始為做寶二爺的姨娘努力。
我們實在是不能為此而責備襲人的,賈府中想要做寶玉姨娘的丫頭并不止襲人一個。晴雯臨死不也說自己“癡心傻意,只說大家橫豎是在一處”。須知,一般情況下,賈府丫頭們的結局無非有三:被攆、配小子或做姨娘。除了“鴛鴦”這樣的異數,“憑她是誰,哪一個不想巴高望上、不想出頭的?這半
個主子不做(做姨娘),倒愿意做個丫頭,將來配個小子就完了?”可見,做寶玉的姨娘是襲人所能企及的最好結果了。畢竟,比起“貪多嚼不爛”的大老爺和“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的璉二爺,“絳洞花主”的寶二爺好得太多了。
實在地說,要做寶玉的姨娘不是那么容易的。且不論被看作唯一能“克裘紹祖”的寶玉始終處于賈府上下各種目光的關注中,就是寶玉身邊的那一干人又有誰是好相與的?可是襲人卻做到了。第七十八回王夫人就向賈母回明已選準她做寶玉的姨娘,只因為一則擔心耽誤了寶玉讀書,一則擔心寶玉會不再聽勸,所以沒有明說。整個過程,不顯山不露水,正應了她的名字“襲人”。當初,寶玉因為她姓花,見舊詩有“花氣襲人知晝暖”的句子,于是給她取名“襲人”,不料竟是一語成讖。襲人的溫柔就如花香,暗香襲人,使人于不知不覺間沉溺,待到驚覺,已是無從擺脫。所以,我們看到,第77回因晴雯、芳官、四兒被逐而動疑,寶玉對襲人說出了“你是頭一個出了名的至善至賢之人……焉得還有孟浪該罰之處”的話,稍后寶玉為她給晴雯捎東西出去感謝不盡,襲人特意點他此話:“我是久已出了名的賢人,這一點子好名兒還不會買來不成。”此時的寶玉只能是“忙賠笑撫慰一時”。
平心而論,襲人對寶玉并非毫無感情,也并非虛情假意。這種情意滲透在她對寶玉生活無微不至的照顧中,體現在對寶玉種種“荒誕”舉動的擔心中。只是這情意從一開始就摻雜了“想著后來爭榮夸耀”之心,所以當面對現實的無情時,這情意便漸漸變了味道。現實的無情在于寶玉的姨娘不由寶玉決定,生殺予奪大權在他的母親和祖母手里。一個“凡寶玉十分胡鬧的事只有死勸”的丫頭,自然比順著寶玉胡鬧的丫頭更得歡心。襲人未必像有些人說的那樣不堪:窺測上意、一意迎合、捏詞誣陷。甚至恰恰相反,盡管有著私心,她是很真誠地、很努力地為寶玉“一生的聲名品行”著想。悲劇就在于她越真誠、越努力,離寶玉就越遠。
與襲人的求近反遠不同,寶釵一直有意識地與寶玉保持著微妙的距離——既時時在寶玉的視線之內,又完全符合貴族少女的“閨范”。貴族少女的閨范中,有一條最基本的就是不能“想起終身大事”,否則就是“鬼不成鬼,賊不成賊”。而對襲人這樣的奴才來說,根本就用不上。賈母就曾說奴才“跟主子卻講不起這孝與不孝”——身為奴才,連“孝”都講不起,何況“閨范”。于是,心性、見識非常相近的兩個人,因為身份地位的差異,面對同一事件時心意雖通,表現卻截然不同。第三十四回,寶玉挨打后,襲人的表現是:
咬著牙說:“我的娘,怎么下這般的狠手!你但凡聽我一句話,也不得到這步地位。幸而沒動筋骨,倘或打出個殘疾來,可叫人怎么樣呢!”
寶釵前來探望時,卻是:
“早聽人一句話,也不至今日。別說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們看著,心里也疼。”剛說了半句又忙咽住,自悔說的話急了,不覺的就紅了臉,低下頭來。
麝月和秋紋是襲人“陶冶教育”的,在王夫人眼里是“笨笨的”。尤其是麝月,在寶玉眼中“公然又是一個襲人”。而根據脂硯齋評語,襲人后來出嫁,曾勸寶玉“好歹留著麝月”;脂評還說:“若是常人,有寶釵為妻,麝月為妾,何能夠舍棄出家爾?寶玉之情毒,獨在于此!”那么,曹雪芹為什么要安排這樣一個分身呢?寶玉的屋中是有名的難站,身處漩渦中心,襲人必須要有幫手。這個幫手,在她和寶玉有沖突時可以轉圜,在她不在時可以代替她,尤其在和他人矛盾避無可避時可以起到震懾作用。而麝月,就是這樣一個幫手。第五十八、五十九回,春燕娘的無理取鬧,就是由麝月出面解決的。她不像襲人息事寧人的無為,也不像晴雯純粹是情緒化的指責,而是先曉之以理,再明之以利,最后懾之以勢,理路、口齒與襲人進言王夫人時何其相似。 秋紋,書中筆墨不多,重頭戲是在第二十四回和第三十七回。我們且看看她的表現。
第二十四回,怡紅院的大丫鬟正好都不在,寶玉要喝水,小紅看準機會,進來倒水,同時讓寶玉認識了自己。這時,剛才出去催水的秋紋、碧痕挑水回來了。結果,“秋紋聽了,兜臉啐了(小紅)一口,罵道:‘沒臉的下流東西!正經叫你去催水去,你說有事故,倒叫我們去,你可等著做這個巧宗兒。一里一里的,這不上來了。難道我們倒跟不上你了?你也拿鏡子照照,配遞茶遞水不配!’”
第三十七回,襲人發現屋里的
一個盤子不見了,于是問在做活計的幾個大丫頭,結果引出了秋紋的一番話。她提及為幫寶玉送花而得到賈母、王夫人的賞賜時說:“老太太素日不大同我說話的,有些不入他老人家的眼的。那日竟叫人拿幾百錢給我,說我可憐見的,生的單柔。這可是再想不到的福氣。幾百錢是小事,難得這個臉面。……當著眾人,太太自為又增了光,堵了眾人的嘴。太太越發喜歡了,現成的衣裳就賞了我兩件。衣裳也是小事,年年橫豎也得,卻不像這個彩頭。”
言為心聲,這兩回的兩番話,秋紋的媚上欺下展示得淋漓盡致。特別是在得到賞賜時的那份夸耀,與襲人“日后爭榮夸耀之心”又有什么本質的不同呢?
嚴格說來,麝月和秋紋應該是襲人的暗影。通過她們,揭開了襲人身上被有意掩飾或沖淡的部分:理路清楚,需要時口齒伶俐,有著強烈的爭榮夸耀之心。不過,襲人既為寶釵的暗影,這些應該不會不存在于寶釵身上。事實上,第三十回“寶釵借扇機帶雙敲”、第七十回所填柳絮詞中的“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云”,也已有體現。
二、晴雯、齡官——黛玉的暗影
同“襲為釵影”一樣,“晴為黛影”也是定論了。書中將二人同比為“芙蓉”,寶玉祭晴雯時,黛玉在芙蓉花叢中出現,就讓人疑為晴雯顯魂。有趣的是我們可以看到襲人和寶釵的惺惺相惜,卻看不到晴雯和黛玉的主動交集,甚至因為晴雯的賭氣,還造成了寶黛之間的一場大沖突。而且,黛玉是“藥培著呢”,公認“小性兒,行動愛歪派人”;晴雯卻是“素日氣壯,不畏寒冷”,公認“是塊爆炭”,使力不使心。看上去,除了眉眼,兩人沒什么相似處。而這恰是《紅樓夢》的高明處。須知,黛玉不比寶釵。寶釵做人已做到連黛玉也無法挑剔的程度,而黛玉從無掩飾,她的優點和缺點同樣鮮明,沒有需要借其他人物來揭示的地方。曹雪芹想通過晴雯揭示的不是黛玉的性格,而是黛玉的命運。
從王夫人處置晴雯時的言行,我們還可以看出,黛玉其實早被王夫人——賈府中實力派——在潛意識里所厭棄了。所以當聽王善保家的說晴雯“妖妖■,大不成個體統”,她馬上便聯想到是之前看到的那個“眉眼有些像你林妹妹”的丫頭。換句話說,在王夫人的潛意識里,黛玉對寶玉的種種也是“大不成個體統”。看見晴雯“釵■鬢松,衫垂帶褪,有春睡捧心之遺風”,她竟脫口而出:“好個美人!真像病西施了。你天天作這輕狂樣兒給誰看?”這明顯是在說黛玉了,《紅樓夢》一書中只有黛玉是“病如西子勝三分”。至于那篇著名的《芙蓉女兒誄》,脂批明說“是與阿顰作讖”,“雖誄晴雯而又實誄黛玉也”。特別是“茜紗窗下,我本無緣;黃土壟中,卿何薄命”兩句,“慧心人可為一哭。觀此句便知誄文實不為晴雯而作也”。
其實,論起相似度來,《紅樓夢》中另有一人比晴雯更像黛玉,也堪作“黛影”。這個人就是齡官。
齡官,是賈府十二個學戲的女孩子之一,是賈府從姑蘇采買回來的,與林黛玉的籍貫一致。她的容貌,從寶玉眼中看出是:眉蹙春山,眼顰秋水,面薄腰纖,裊裊婷婷,大有黛玉之態。她也多病,而且癥狀與黛玉也相似。第三十六回她抱怨賈薔時就說:“今兒我咳嗽出兩口血來……偏是我這沒人管沒人理的,又愛害病!”除了表面的相似,她和黛玉在對待愛情上也驚人的相似。
她們常常“歪派”自己心愛的人,對他們“弄小性兒”,以此來對愛進行試探與求證。黛玉就不必說了,只看第三十六回“情悟梨香院”,賈薔買了一個會銜旗串戲的玉頂兒替齡官解悶,齡官卻并不領情:“你們家把好好的人弄了來,關在這牢坑里,學這個還不算,你這會子又弄個雀兒來,也干這個浪事!你分明弄了來打趣形容我們,還問‘好不好’!”
她的聲口和黛玉多么相像。因為她們都非常害怕別人看不起自己,對別人的言行,尤其是對自己心愛的人的言行,特別在意。這種心態的形成既是由于她們孤苦的身世,也融合了她們無法向人訴說的感情折磨。黛玉父母雙亡,齡官被鬻為奴,無依無靠、一無所有的困厄處境使她們更重視精神上的自我。她們的敏感、任性,只是一個弱女子面對現實的凄風苦雨時的一種過度的自我保護。而她們各自所擁有的無法向人訴說的感情,對她們來說更是一種折磨。由于無法向人訴說,她們只能暗自斟酌,變盡方法試探,所謂“多情女情重愈斟情”。
除了對愛情異常執著,她們對愛情的前景都有不祥的預感。這種預感使得她們內心充滿了
深重而無法解脫的憂郁、悲愁。黛玉即使已對寶玉完全放心,但“金玉”之論始終是她心中一塊巨大的陰影。她不知道自己多病的身體能否支持下去,更不知道能支持多久。在《葬花吟》中,她悲吟道:“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這不僅道出了她內心的痛苦,也表達出她對愛情前景的不祥預感。齡官愛上的是賈府正派玄孫賈薔。姑且不論賈薔是否真心,只以二人身份的懸殊,這段感情的結果就不會是很美妙。齡官對此是有清醒的認識的,因此才被盛開的薔薇觸動心事,在薔薇花架下一面悄悄地流淚,一面癡癡地畫“薔”。此時無聲勝有聲,她內心的煎熬便在這幾十個“薔”字中表露無遺。■
參考文獻:
[1] 曹雪芹、高鶚.紅樓夢[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